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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们到了简智雨家的书店,大老远就听见她家两隻猫催促猫奴餵食的叫声。孙絳文停好车就衝刺到门口进去看猫,喜爱的神情溢于言表。我无奈用脚阻挡趁隙准备要暴衝出门的奶油猫,一边挥手跟简智雨打招呼。

    她一手拿书,一手提饲料跟我頷首,随即低头跟孙絳文碎碎念,「孙絳文你真的很夸张,一进门连看都不看我就衝向猫,实在是有够现实。」

    孙絳文蹲在地上无措解释,「啊,抱歉,因为我是第一次看到牠们……而且牠们太可爱了。」等等大哥这好像不是理由吧。

    「算了,不跟你计较。」但简智雨说着这话的神情明显是吃他这套,一脸为自己能把两隻猫养得珠圆玉润得意不已的模样。她帮我们各倒一杯水,坐下和我聊起天,「怎么会来?」

    我啜口水,随手翻阅手上的书,「来看看你。」

    「难得。但我最近过得还挺不好的,你如果要听到好消息大概要失望囉。」

    闻言我抬眸观看她一脸漫不经心。「怎么了?你妈终于把你结婚基金输光了?」

    「倒也不是这么惨绝人寰啦。那个,就是--」她瞄一眼地上那隻大型犬,压低嗓音,「范景河啦。」

    「景河?」

    「自己看了鬼片不敢睡觉,这一星期每天晚上都跟我讲电话讲到十二点多。」简智雨不满的嘀咕,指指自己眼下,「我被他烦到黑眼圈都出来了,昨天我还直接骑车到他家,暴打那婆妈的傢伙一顿。」

    即使有点同情范景河,我还是不受克制的大笑出声,引起孙絳文的注意。他享受那两隻猫的撒娇攻势看样子也差不多满足了,这才心甘情愿走过来加入话题。

    「看你说得这么激动,发生什么事啊。」

    简智雨把水杯递给他,「就我男朋友,景河,那个胆小鬼……对了,他跟你以前也是同学,你应该知道他那个性从以前就没变过。」

    孙絳文「哦」了声,「是啊。我还记得他,以前戴眼镜,长得很高,打躲避球的时候每次都是第一个出局。因为他不知道要往哪里躲,又很怕球,所以都蹲在地上把后背露出来让人打……」

    我在一旁托腮听他与简智雨侃侃而谈,他没有想要回避,午后的阳光染亮他弯起的眉眼与高抬的嘴角。我喝着水,欣赏他愉悦的模样。

    客人来了,我和孙絳文也向她告辞。一走出书店,我们两个人维持手牵手的状态站在外头发楞,剎那间不知去向。那一瞬间的停格令我意识到自己手心被包裹在他大掌中,慢慢guntang,可是我想假装没留意到,只好一直盯着前方。

    「……去哪?」我问,孙絳文的手跟着握紧了些,我感到后颈到脸颊的温度又攀高了。

    他游刃有馀的回答,「先让我想一想。」

    「那你快--啊!」我话都还没说完,孙絳文突然自顾自地走起来。我手抽不回来,只好跟他一起走,「想到去哪了?」

    孙絳文脚步一顿,「没有,可是我觉得边走边想,说不定很快就有答案。」

    我好像知道他在变什么把戏。

    「那,手呢?」我忍住笑,举起两人交握的手。

    孙絳文若无其事放下手,「就先牵着啊。而且这可以帮助思考,牵着手散步,身体很快就暖和了。」

    我们就这样穿梭在人群中,漫无目的的逛着,我一边想起来的时候孙絳文跟我说的,关于鲸鱼不作梦的往事。

    儘管国中孙絳文被欺负的事情已趋于白热化,老师儘管束手无策,却还是没有放弃想要帮助他融入班级。那期间的英文演讲比赛似乎是个绝佳的契机,老师把我和孙絳文叫到办公室,要我和孙絳文一起合作准备演讲,可是我拒绝了。

    最后老师还是不顾我的抗议,要我们一起参加,但保险起见还是选择让另外一位同学加入,试图藉此缓和我们之间的僵持。

    比赛准备期间其实不太顺利,第一是那同学因为孙絳文的关係有些紧张,多少顾忌如果太接近他的话,容易被班上的人说间话;第二是我跟他之间的气氛同样诡异,动不动就起争执,他怕扫到颱风尾,因此从头到尾都是一个人在做道具。

    孙絳文也以自己的方式与我作对,他的抵抗是将沉睡的鲸鱼模仿得唯妙唯肖,闭上眼,一个字也不说。

    然后他的解释是:鲸鱼不作梦。

    而不作梦,就像是陷入永久的沉眠一样,与世隔绝,什么也听不到,对外界一无所知,被困在自己的脑袋里,难以醒来。

    「我会一直这样睡下去,直到故事结束。」小小的孙絳文这样说。「这也是你希望的。」

    奇怪的是,最后我们还是得到名次。

    之后呢?

    成年的孙絳文仅从后照镜看我一眼,笑了下,跟我说:让我休息一下再说下去吧。

    我仰起头凝视身边这高大的男人,他留意到我的目光,倾首以眼神询问。

    我嘻嘻笑,「还没想到要去哪,你的脑袋回路跟鲸鱼有得比了。」

    他明白我在捉弄,笑得一时窘然,没有回答。寸会儿过后他总算想到回覆,「我的脑袋就是和鲸鱼一样,才能把一些事放得这么久,也记得这么清楚。」

    孙絳文在一家店面的橱窗前停下脚步,盯着里头肢体僵硬却衣着光鲜的假人看,眼神透过玻璃,与我的交集。

    我们没逛多久就有点不知去向,踌躇再三决定各自回家,而我被他载的时候糊里糊涂在他肩上睡着,即使半路被冷醒,我仍是没有睁开眼,而是收紧手臂,感受孙絳文因呼吸而起伏的腹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