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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方摆摆手,两只眼睛里似乎盛着生活的全部隐秘和迷茫,一只望向混沌的前世,一只看着晦暗的今生。他说:“我刚才喊他哥,是欠他的。其实,我从小只叫他梁小峰。他越是不乐意,我就越这么叫。还老欺负他,反过来逼他管我叫哥。我当时想,凭什么梁小峰是哥啊?就凭他先从娘肠子里爬出来的?再说,到底是谁先出来的,哪个敢打包票?”彤梓青在旁边听着,心想,摊上这么个弟弟,这小峰哥也是够倒霉的。梁小岭盘起了腿,双臂向后撑着地,扬头继续道:“后来......先是爸在外面工地干活时候被塔吊砸死了,紧接着妈生了场病也没了,我就怕了。从那时起,我就不欺负他了,但死活也不肯叫他哥。只是每天都小心看着他,生怕梁小峰哪天也突然不见了。”彤梓青作为独生子女,就算无法对兄弟姐妹一同成长起来的那种亲厚感同身受,也能从对方的话里,听出一双孤儿对彼此深沉的依赖。“要说梁小峰是真没用。不管是平日里扫屋做饭,还是跟村里豁出命来争低保的名额;不管是和邻居家的娃在田间地头打架,还是在学校吃饭的时候抢馒头抢菜,都得指着我。我要是不逼他,梁小峰恨不得衣服都不换,澡都不洗,成天就只会拿着个二手mp3听,耳机线都是烂的。”梁小岭边说着,边活动了一下手指,好像在捋一根看不见的线。“我俩虽然没爹没妈,但好歹还有间能住人的破屋子。而且那时候镇子里有人捐了学校,我俩就把书一直念到高中毕业。成绩嘛,马马虎虎,所以谁也没指望着能上个大学什么的。可万万没想到,梁小峰这混蛋非得要去B市搞音乐,还说喜欢音乐的人都去那里。”梁小岭摇了摇头:“我觉得他纯粹是异想天开,B市是什么地方?我们这种没出身没钱没路子没学历,一穷二白的乡下娃,就算去了那里也是靠卖体力混口饭吃。搞音乐?谈梦想?配吗?”“可小峰哥确实有才华啊,”彤梓青忍不住插话,“我最迷茫的那几年总翻来覆去地听他的歌儿。小岭哥,说句酸点儿的话,这些作品给了我很多力量。”“穷人有才华才是最危险的,因为除了这个再没有拿得出手的东西。别人稍微夸一句,你就恨不得挖心掏肺,把自己整个刨开给人看。可之后呢?年轻的光景就这么短短几年,热情梦想都烧没了的时候,好刚锈成了渣,谁来把这口子给你缝起来?”彤梓青听了这血淋淋的话,心底免不了一片荒凉。梦想二字看起来热血,讲出来感人,落在柴米油盐上,却依旧是秋风秋雨愁煞人。梁小岭叹了口气道:“那天晚上......我俩打了一架。我看着他倔得跟头驴似的的样子,不知道为什么,就觉得如果让他去了B市,梁小峰迟早会跟爸妈一样彻底不见。我当时脑子一热,下手……下手就没了轻重,第二天一早他人就不见了。”作者有话说:Tag里放了搞笑,但这个复线的故事可能会稍稍致郁,以免大伙儿骂我货不对板,我先主动给各位鞠躬道歉。今天正式入V,谢谢很多从我一开始发文就互动的小天使们,让我一个冷文作者感受到了春天~谢谢三月要减肥、我是一只鱼、长岛热汤、天才小混儿、Soothe、小昭2046的打赏!感谢钢镚儿成精,你是我第一个单章订阅的读者,网络一线牵珍惜这段缘~【下班二更】第36章我要拿这条命,换个真相(二更)梁小岭像是想起了那晚刀折矢尽的惨烈,他愣了好一会儿,方才继续:“后来,我们就此没了联系。我去了特区打工,为了能在夜里一觉睡到天亮,我白天就在工地拼命干活,一点都不惜力。这样的日子过了两年多,直到有一天,我终于收到了梁小峰给我发来的消息,说自己在B市的一个酒吧里找了份驻唱的工作,现在挺稳定的,让我有时间去看他。”彤梓青想,可能是小峰想通了。做兄弟的,有今生没来世,哪儿能记恨一辈子呢?“我当时特别开心,觉得漫天都是大太阳,心里的发霉的地方一下子全干了。第二天我就跟工头商量想请几天假去一趟B市。我想,平时自己几乎是一人做两个人的工,他也一口一个老弟叫我,应该可以通融下。没想到,对方翻脸不认人,所以我连最后一个月的钱都没要,直接就走了。”“到了B市,当晚我就找到了那个酒吧。那是我第一次看见梁小峰正经在台上唱歌。不知道为什么,我觉得那些旋律特别熟悉,恨不得他唱上一句我就能接下一句。可能......这就是双胞胎吧。”梁小岭的嘴角微微抬了一下。“两年的光景,我还是跟土包子一样,但梁小峰已经很像城里人了。他看见我来了,笑着跳下台,一猛子扎进我怀里。我浑身的血顿时就烧开了,咕嘟咕嘟的......”彤梓青觉得自己隐约从对方的话里听出了些什么,可他不敢确认。“但没想到,他还叫来了一个女孩子,老高的个子,瘦得要命。她跟我打招呼,梁小峰介绍说,这是他女朋友,还让我管她叫嫂子。”梁小岭再度陷入沉默,俞寒这时举起酒来,用沿口往对方杯子的腰部轻轻碰了一下。梁小岭喝了口酒,缓了缓,继续道:“她长得不好看,要我说,还不如村里家里一炖rou就偷出来给我们吃的英子。但小峰说这是高级审美。可惜我既不懂什么是高级,也不懂什么是审美,我想,我已经不懂他了。我只知道那颗被我吊了一路的心,彻底化成了水,一个劲往低处流去,拦都拦不住。”“梁小峰让我留在B市,说机会多,自己这两年也认识了些朋友,生活总归是会越来越好的。那天晚上,我俩说着说着就又说崩了,我讲了很多话,很多......不过脑子的话,这回换成了我第二天一早不辞而别。后来我辗转去了几个城市打工,最后赶上个劳务派遣的机会,就去了埃塞X比亚。”“听着好遥远啊,”彤梓青问,“那你一个人离乡背井的,这些年日子过得怎么样?”梁小岭笑了笑:“其实,那边除了天气太热,吃的不习惯外,生活还挺惬意的。不工作的时候,我就看当地居民弹奏着各种稀奇古怪的,我根本不认识的乐器,还总被他们拉着一起在篝火旁载歌载舞。我们项目上有一个工程集成设计师叫覃哲,人斯斯文文的,一看就是知识分子,不过却对我这样的粗人挺和气。放长假的时候,他带我去看过地球上最长的裂谷带;还有传说中按照神谕,在岩石的巨大深坑建起来的宏伟教堂。我老是想,要是梁小峰这时候能在就好了,他肯定喜欢这些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