冠盖曜容华 第46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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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等出了天子寝殿,一路往宫外,涟卿都没说话,一直在想刚才的事。 柯度跟在她身后,没有出声打扰。 走出不久,有宫女上前,“殿下,陛下有事,还请殿下回寝殿一趟。” 涟卿认得,是天子寝殿伺候的宫女,“好。” 天子很少如此,但在病榻上,又嘱咐了她明日起就不用来寝殿,专心应给国子监论道一事,应当是还有旁的事情要当面嘱咐。 涟卿跟随宫女一道,柯度也在身后。 途径长廊某处拐角时,领路的宫女和涟卿先行,柯度却被人拦下。 柯度眸间微诧,涟卿也转身,见柯度被拦在一侧,转眸看向身侧的宫女时,正好见到另一道身影。 上君? 涟卿脸色一变。 假传天子口谕,他…… 涟卿明显意外,但这处是长廊,顶多是眼下,很快也会有禁军巡逻到此处。 柯度被旁的内侍官拦在一侧,此处是宫中,没听到东宫声音,他不敢轻举妄动。 长廊另一头,洛远安缓步朝涟卿走近。 涟卿低头,“上君,我以为是陛下传召。” 早前遇到这样的时候,她都会抬出天子,但凡同天子相关,上君都会收敛。 但这次,洛远安继续上前,“陛下同信良君在一处,是我要见你。” 他语气平静泰然,像是没有发生过寒光寺时候的事情一般。 这也是寒光寺之后,她第一次单独见他。 “上君……”涟卿退后。 洛远安继续上前,“我知道,上次寒光寺的事情吓到你了,现在还怕我吗?” 涟卿没吱声,一面退后,一面低头,余光环顾四周。 “别退了,周围都是我的人。”他的声音温和儒雅,却让人不寒而栗。 涟卿也所幸直接看向四周,这么久了,都没有禁军经过,是特意挑了这处,不会有人来。 涟卿心中发麻。 洛远安见停下脚步,温声道,“是,寒光寺的事是我鲁莽了,那这次换种方式和你谈。” 涟卿蹙眉。 他唇畔笑意,“你是很聪明谨慎,我早前是说太聪明了不是好事,那这次,我收回之前的话,你继续做你的聪明东宫,也不是不可以……” 涟卿不知他忽然提起这句是何意,但他步步逼近,她身后没路可退了。 他凑近,压低了声音,“既然这么聪明,就应该好好想想,你回京数月,为什么一直风平浪静。” 涟卿微怔。 他继续,“你是不记得早前的事了,但我可以告诉你,淮阳郡王府都护不住你,是我在护你,不然你以为你怎么到的京中,你到了京中之后,这么多世家,这么多双眼睛盯着,你哪来得太平无虞?” 涟卿错愕。 他凑更近,“真以为东宫这么好做?这些背后的蛇鼠蝼蚁,你见过多少?要我说给你听吗?” 涟卿眸间轻颤。 他缓缓起身,继续平静道,“信良君自边关拔冗,我不稳住他,谁稳得住?你真以为他全听天子的?天子也全然信赖他?这么天真,怎么做东宫?日后怎么坐得稳皇位?” 涟卿咬唇,“上君,有些话不该同我说。” 洛远安轻笑,“我能同你说的,就有同你说的把握,信良君眼下与你只是口舌之争,旁的风平浪静,不如你猜猜,还能风平浪静多久?” 涟卿皱眉看他。 他再次凑近,轻声道,“我知道你聪明,既然你聪明,不想做菟丝花,那聪明有聪明的做法。你我可以合作,你会需要我,我也需要你,互取所需,我也会继续护着你,这朝中和京中,只有我能替你扫清障碍。否则,信良君这处只是开始,还有第二个,第三个信良君,你以为谁还能护着你?岑远?他就是一个名士而已,用你沽名钓誉,对你来说能有多少用处?不要被他一幅长相迷惑了,不值当。” 他看得出她眸间厌恶,也轻嗤一声,“不用急,我有耐性,你好好考虑清楚了,我们要做,就做一条船上的人,涟卿,我喜欢你的性子,喜欢你那时候同我一道看书,说话,我是想护着你,但如果你想不清楚,就试试看,如果我不管你,朝中谁能护得住你?储君之位哪里这么好做?你背后还有靠山吗?” 涟卿心中恶寒。 “你知道我要什么,我等你……”他笑了笑,微微敛声,“最迟到生辰宴的时候,来找我,你我要在一条船上,就该拿出诚意,你不是一惯聪明吗?那就用聪明人的做法。” 涟卿看他。 他轻声,“好好想想,还有什么,比唾手可得的皇位更重要?” 第029章 生辰礼 “六叔!六叔!” 陈壁刚将人领到书斋门口,宋佑嘉就忍不住热忱招呼。 陈壁笑了笑,拱手退了出去。 “你怎么来了?”陈修远还在练习左手写字,确认左手可以灵活使用。 宋佑嘉欢喜道,“来做伴读呀!天子不是说了吗,让我来做殿下的伴读,六叔要给殿下上课,我当然是来六叔这里上课的呀!” 陈修远不置可否。 宋佑嘉凑近,环顾四周,没见到旁人,只有陈壁一人在书斋外候着,宋佑嘉悄声道,“六叔,我之前演得像不像?” 他笑着轻嗯。 宋佑嘉也跟着笑起来,“六叔,可别小看我当时那个从没出到认出你的表情神色,层次渐进,张弛有度,我练了好多次,每次都要严伯替我看着,小到一个眼神,大到一个诧异的神色,哪个都对着铜镜不下几十次。” 陈修远笑着看他,“张大儒这么快给你放学了?” 宋佑嘉轻咳两声,“我同老师说,我还要来六叔你这里呀!天子点了我的名给东宫做伴读,那我当然就要按时来学习,不能迟到,不能偷懒!诶,殿下呢?殿下还没回东宫啊?不是过时辰了吗?” 陈修远落笔处也微微顿了顿,是有些久了。 她今日不用去政事堂旁听秋调的事,就算例行去见天子,也应该回来了…… 陈修远唤了声,“陈壁。” 陈壁入内,“太傅。” “去问问看,殿下怎么还没回来?”他心中也有些担心。 陈壁应是。 等陈壁离开,宋佑嘉又问起,“六叔,你的肩膀没事吧?” 太傅在东宫遇刺一事,稍加打听就清楚。 “没事了,快好了。”陈修远看向他,“佑嘉,这次多亏你了。” 宋佑嘉笑道,“说什么谢呢!不过六叔,你来了,七叔在哪?” “他最近都不会出现。”陈修远淡声。 宋佑嘉托腮看他,“六叔,你是以后都在西秦留下了吗?你都做太傅了!” 他忽然问起,陈修远愣住。 正好陈壁折回,“太傅,殿下来了。” 听到殿下来了,宋佑嘉站直了,毕竟是东宫,在东宫面前还是要有礼数的;陈修远也从俯身写字到起身看她。 屏风后,是一袭青鸾色的襦裙身影,搭着梨花白的薄衫。 抬眸间,宋佑嘉愣住,眼中都是惊艳。 陈修远却一眼看出她眼中有事。 涟卿没想到还有宋佑嘉在,目光稍微怔在他这处。 宋佑嘉赶紧拱手,“宋佑嘉见过殿下。” 他是宋佑嘉? 天子同她提过这个名字,他是兆宁宋家的子弟,母亲是天子的闺蜜,这次入京求学,天子让他来做她的伴读,因为年纪相仿,好像,还有他的父亲是岑远的师兄这层关系在。 涟卿轻嗯一声,宋佑嘉欢欢喜喜抬眸看她。 宋佑嘉的年纪原本也同涟卿差不多,涟卿应当比他还大上一岁,宋佑嘉的性子不至于让人觉得别扭,但涟卿今日不想多说话。 “开始吧。”她淡然,而后上前,往案几处去。 宋佑嘉看着她的背影,还目露惊艳,等她走开,宋佑嘉还轻声朝陈修远感叹,“哇,六叔,你怎么不告诉我,殿下生这么好看的?” 话音刚落,头上挨了一记重拳,疼得他眼泪都要出来了,“六叔~” 陈修远冷声,“没大没小。” 他赶紧捂嘴,东宫面前,这样是逾越了。 六叔提醒得对。 陈修远没再看他。 宋佑嘉来了东宫,他就不是同涟卿两人对坐了,书斋中的案几只有一张,宋佑嘉与涟卿对坐,陈修远在案几一端,“今日讲《古时记》。” 宋佑嘉惊讶,“啊,这种老学究的书!” 陈修远看他。 涟卿也看他:“……” 陈修远平静问道,“马上就是国子监论道了,来的都是什么人?” 这句话是问宋佑嘉的,涟卿没多嘴,宋佑嘉不以为然道,“国子监学生,大儒,还有……老学究。” 自己说完,自己都没有了。 陈修远没有再多开口,余光一直在涟卿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