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跨越时间

    上话说道:清水镇变了天,于先词的炮出了问题,开不了火,于是退回指挥部,意外知道孙文离世,蒋中正急得上了阵地,在将炮架起后,成功打散了敌军,王断红让老师带出去,让她先回家。

    一个人缓缓睁开眼睛,他眼珠左右动着,眼前朦朦胧胧,雾茫茫一片,他的手指在床铺上移动着,一个人的手缓缓落下将他躁动不安的手握住,他嘴角动了动,嘴唇起了皮,他缓缓侧过头看向一旁,只见站在床边的人笑着望着他,她缓缓开口说道。

    楚书甄要我给你倒杯水吗?

    床上的人垂目看向她缓缓抬起的手,他又抬眼愣愣地望着楚书甄的背影,他眼前的一切逐渐清晰,他耳边不时传来一声声耳鸣,他耳朵里发疼,缓缓抬起手一捂耳朵,眼前闪过一个手雷丢来炸起千层浪,他瞪大眼睛一下从床上坐起身。

    楚书甄手里握着暖壶,热气腾腾的水从暖壶口倾泻而下,她听见动静,转过头看向陈华伟,只见陈华伟双手左右拍着床铺,又一下将被子掀起看着,楚书甄哼哼一声笑了出来,杯子里的热水不知不觉溢了出来。

    楚书甄看着他似乎如释重负的模样,才下意识将暖壶放回桌上,热水顺着杯子的沿儿滑落在桌上,一只手缓缓伸向杯子,楚书甄手一抖呼着气来回搓着手。

    桌上几片水渍不断冒着丝丝缕缕白气,陈华伟侧过头看了一眼站在窗户边的楚书甄,窗边的一束白色光线将她的侧脸模糊,楚书甄眼珠一动,她看向陈华伟,她微微一笑,陈华伟低下头,他双手交在一起,又不时拧着自己的手指头。

    一扇扇窗户前的帘子被几个人拉开,一束束白光照了进来,与房间内枯黄的光线显得格格不入,白色的光在地板上形成一个圆形。

    楚书甄总司令,这水很热的,过会喝吧?

    一阵阵风从虚掩的窗户中吹来,风将楚书甄的几根发丝吹到半空,楚书甄深吸一口气,胳膊肘靠在桌上,风声细微,像那竹笙一样婉转,陈华伟缓缓抬起头,他侧过头看了一眼楚书甄,便开口问道。

    陈华伟(中年)小姐,请问我什么时候能下地?

    楚书甄抬起手轻轻一碰杯壁,她的手指在手心搓了搓,双手端起杯子缓步走到陈华伟身边。

    楚书甄伤筋动骨一百天,你的腿虽然保住了,但是有可能留下后遗症,安心养伤,总司令。

    陈华伟神情复杂,他接过水杯放在嘴边小心翼翼地吸了一口,他嘴角动了动将杯子里的水一饮而尽,楚书甄伸出手将杯子接过攥在手心。

    楚书甄你已经从阵地临时救助营送入附近医院了,我本来是要跟着大部队前进,但是我留在这了。

    陈华伟低下头笑了出来,他微微叹了口气,他侧过头望着楚书甄问道。

    陈华伟(中年)我的腿会留下什么后遗症?告诉我最坏的结果,以后再也走不了路了?

    楚书甄耸了耸肩,她无奈地抬起手挠了挠脑门,她垂下手双手握着杯子壁,手指来回动着,轻轻叹了口气。

    楚书甄总司令一切皆有可能,好的结果就是腿上留道疤。

    陈华伟哈哈一笑,他抬起手一拍床板,看了一眼天花板,他一挑眉,一歪头抿着嘴打趣地说道。

    陈华伟(中年)哎!腿坏了,以后不好讨媳妇了。

    楚书甄皱了皱眉,她的手指一搓杯壁,她缓缓转过身一步一步走向桌子,每路过一个窗户,从窗外来的白光将她的影子拉长,一片金色落叶从窗外飞进来落在楚书甄刚走过的地面上。

    一束白光照在桌上,楚书甄站在桌前,她缓缓转过头望着站在黑暗尽头的陈华伟,她笑了出来,嘣的一声,随着手落,一阵阵风将她披散在肩的出发泛起如草丝般的波浪,杯子落在了桌上,一滴水珠沿着杯壁融进铺杯底的水中。

    陈华伟眉毛一皱,他一下抬起头看向楚书甄的背影。

    陈华伟(中年)不对啊,楚书甄小姐,这医院有的是人,你不跟着大部队,留在这里做什么?

    楚书甄手一震,杯子底部的水起了一层涟漪,她一下转过头看向坐在床上的陈华伟,她大喊一句。

    楚书甄报告总司令!上面给我的任务是照顾好总司令饮食起居!请总司令现在立刻躺下养伤!

    阳光从树丛下倾斜而下,金灿灿的光芒替换了屋内凄冷的白光,陈华伟虚弱的笑声在寂静中却显得格外有生机,树叶影影绰绰的影子在荒凉的地面轻微晃动着,随着风起,不被注意的点点绿色在土地中冒了头。

    陈华伟双臂伸展躺在床上,窗帘如同白长裙一样随着风微微掀起,楚书甄坐在桌上,她双手撑着桌子缓缓将头仰起,窗帘不时模糊她半个身子。陈华伟脸上挂着笑容,他闭上眼睛,随着阳光的移动窗外活泼的几丛叶子的黑影落在他脸上。

    一个小小的身影缓步走在青石路上,她双目无神,来往的人撑着伞,他们不时侧过头看一眼那浑身湿漉漉的孩子。

    她的手指指尖聚集着几滴水珠,她的手指不时轻轻一动,水珠落在地上,她的衣服湿透了,发丝贴在头皮上,前额的头发的水珠不断滑落她的脸颊。

    她站在溪水之中,抬起头望着灰蒙蒙的天空,耳边传来呼啸的大风,她缓步走入溪水之中,溪水埋没了她半个身子,喘息声在雾气中打着转,随着她一步一步向前,一支枪管子穿过白雾对准了她的脑门。

    她望着顶在脑门上的枪管,她笑了出来,一阵阵风将她的身上的水珠吹向半空,她缓缓闭上眼睛,只听雾中的人厉声喝道。

    王成山(青年)谁!你来这里干什么!说话!不然开枪了!

    见不回答,王成山皱了皱眉,他缓步走进雾中,只听得一声枪响,一阵浪花迸溅,王断红缓缓伸开双臂,倒入溪水之中,她的身体漂浮着,随着浪花移动着。

    王成山一吸气,他一下转过头看向身后,枪随着青筋暴起的手背微微发着抖,只听得身后一人大声喊道。

    “枪走火了!”

    王成山一把将枪扔下,枪落在水中,激起千层浪,他看着在溪水中的王断红,他瞳孔放大迈开步大步向前跑去,他突然停下脚步看着随波逐流的身体,神情复杂一拍大腿,他哎呀一声,跑回去一把将王断红抱在怀里大步冲向岸边,他不断喊着。

    王成山(青年)你跑到这里做什么!做什么!是求什么!

    王断红缓缓睁开眼睛,她望着王成山那满是水珠的脸颊,她缓缓抬起手抓住王成山的肩膀,王成山一皱眉,他停下脚步,低下头望着她的眼睛,水珠掉落在王断红的脑门上,她小声说道。

    王断红(幼年)放我下来…求您…

    王成山一皱眉,他俯下身靠在王断红的嘴边,哗哗啦啦的雨水将身后那几个追赶的影子摔倒在地,他们趴在地上微微抬起头高声喊道。

    “枪捡回来了!”

    王断红走在雾蒙蒙的石子路上,王成山愣愣地看着她渐行渐远的身影,王断红的衣尾处开始不停滴着水,身后的几个人赶了过来,他们站在王成山身边望着已经消失在尽头的小身影。

    一个人站在房间里,她背着手仰着头望着天花板,她不时来回走着,又坐在地上望着那远方漂泊的纱帐。

    王断红我不知道为什么那一天鬼使神差的走到边境的溪水中,我只知道在那一刻,我心里没有任何恐惧的情绪,很坦然地面对一切即将发生的事,如果说坦然,也或许是年少无知的承受力到了极限。很多事,你或许记不得许多,但某一刻的心情仍然是刻骨铭心的,那种波澜壮阔的…清冷的…被人拿枪指着却盼望着他快些开枪的感受…

    王断红望着那在风雨中左右摇摆的红灯笼,她缓缓抬起头看向那院子的围墙,看着大门中央突出来的屋檐,她缓缓迈开步望着那已经被雨水冲刷得光秃秃的银杏树。

    她望着站在正房尽头的王升,她一皱眉一吸气,踉踉跄跄地大步奔向屋里,王升听见急促的脚步声,他皱了皱眉侧过头看向门外,一道白色的影子闪过他的身侧,王升皱了皱眉,他一下转回头,看着王断红奔跑的背影。

    王升皱了皱眉,他大步走到楼梯前,他抬起头望着王断红在二楼一闪而过的裤腿,脚步声也愈来愈远,王升神情复杂,他走上楼梯大声喊着。

    王升(中年)断红!断红啊!你怎么回来了!

    王断红后背靠在墙上,她愣愣地看着远方空洞无物的景象,她的身体缓缓下滑,她蹲在地上缓缓抬起手捂着眼睛,一声刺耳的猫叫划过寂静,王升缓缓抬起手,他的手放在墙壁上,侧着头贴在墙壁上,他听见里面若隐若现的抽泣声。

    王升神情复杂,他缓缓直起身,一步一步走到几扇门前,他的身影出现在门板的几块方格纸片中,他犹豫一阵缓缓开口问道。

    王升(中年)怎么了?遇见什么事了?

    外面哗哗啦啦的雨声不见停,所有人撑着伞在街道中穿来穿去,一声闷雷响起,所有人不约而同转头看向天边,孙明昭走出馆子,她靠在门框上望着天边黑云滚滚刺眼的白光若隐若现,时不时劈下刺眼无声的闪电。

    一个人穿着一身白衣,她手里握着一张白纸走到陈华伟的床边,白色的光线在她帽子上盘旋着,她将白纸放在床头柜。

    护士陈总司令,这里有您的信,是从境外送过来的。

    陈华伟轻轻点了点头,他望着护士远去,侧过头看了一眼桌上的纸,他眼珠左右动了动,抬起手拿过白纸,他将纸撕开,将里面的信件展开,他垂目看着信尾。

    陈华伟(中年)一九二四年九月二十四日…王升。

    楚书甄背着手站在医用遮帘后,她身子一躬探出头来看着陈华伟,陈华伟嘴角扬起,他一挑眉,开口问道。

    陈华伟(中年)楚小姐,请问今天是几月几日啊?

    楚书甄浑身一颤,她连忙蹑手蹑脚地走出帘子,应了一声。

    楚书甄哎!您说什么?

    陈华伟哈哈一笑,他一耸肩,他一转头看了一眼床边的椅子。

    陈华伟(中年)楚小姐,如果有兴趣就坐在这吧。

    楚书甄愣了一下,她缓缓走到座位前,屈身坐在椅子上,陈华伟的眼珠上下扫着,他看着“问孙先生好”的字眼时,重重叹了口气。

    陈华伟(中年)真是洞中方数日,世上已千年。

    陈华伟无奈地笑了一下,他将手一伸将纸递在楚书甄面前,楚书甄愣愣地看着他递过来的手,她嘴角动了动缓缓抬起双手接过那张纸,陈华伟侧过头看了一眼楚书甄,伸出手一指那信。

    陈华伟(中年)你看结尾的日期,这是他九月份写的信,问了孙先生的好,送过来孙先生已经去世了,到头来我也没能让这两位老朋友感知最后的心意,这世界上的遗憾有很多,最遗憾的莫过于永别前没有好好道别。

    陈华伟(中年)可是,谁又知道我们哪一刻是永别呢?如果知道是永别,怎么道别也不足表达我们内心的难过,所以这个世界上的人过得很难,怎么做都是矛盾的。

    楚书甄缓缓将手垂下,纸落在她的腿上,她望着陈华伟。

    楚书甄您说得他是谁?

    陈华伟笑了笑,他微微叹了口气,身体缓缓倒了下去,他静静望着天花板,看着天花板的水晶吊坠左右摇摆。

    陈华伟(中年)那个时候,我和他还是像你这样美好的年纪,说来,我能走上革命这条道路,完完全全是因为他。

    陈华伟侧过头望着坐在一旁的楚书甄,他笑了笑,闭上眼睛接着说着。

    陈华伟(中年)他把革命的希望留给了我,你知道他家里是做什么的吗?被英国人收买种鸦片的,怕孙先生看不上他。

    楚书甄侧过头看着陈华伟的侧脸,她俯下身去用手撑着脑袋问道。

    楚书甄那他一定是个坏人咯?

    陈华伟微微摇了摇头,他深吸一口气,窗外的夕阳照耀着二人,将二人的影子拉长,相互融在一起。

    陈华伟(中年)我一开始也是那么想的,那会…我还是一个只知道反清复明的愣头小子,别提什么国家了,就是我们身处的地方该如何定义都不知道。直到我看了孙先生的演讲,他肯接受这样的思想,一定是个不简单的人,他告诉我人不能选择自己生于何地,所以自己在尽力之后,总会迂回原点。

    陈华伟睁开眼睛,他眼眶泛红,侧过头看着楚书甄,二人凝视一阵,陈华伟别过头去哈哈大笑一阵,两只萤火虫在黑暗中发着耀眼的黄色光线…他们像是有根线纠缠着他们飞舞一般…

    陈华伟(中年)我看见了袁世凯称帝,张勋复辟,无数人争着抢着要把辫子重新接回头上…满大街都在卖假辫子…离开孙先生后,在云南我办了讲义,在讲武堂宣传共和,反对帝制,你应该认识于先词吧,他就是我的学生之一…而每当我觉得没救的时候,总会收到一封跨越时间的信…

    陈华伟(中年)是的…就是他写的,给我的信会跨越数月,他总是能带给我莫名其妙的希望,这种感觉就像是…一个远在天边的人,都在关心着自己的祖国,我又有什么理由放弃。书甄…啊…不……楚小姐,你也应该看得见…中国不只有黑暗,夜晚的时候,在不被人注意的角落,总有发着光的小虫子飞啊飞…有人擦亮了火柴只为看清彼此的容貌,有人点燃了火把…带着人们在黑暗中穿行。

    楚书甄微笑地望着他,她的手臂一平,侧躺在胳膊上,她缓缓张开嘴说道。

    楚书甄我有个哥哥,在陈炯明的军队当营长,粤军分裂的时候,他跟着一部分人投靠了陈炯明,我不知道还会不会与他相见,那个时候受家里的影响参了军,中国人打内战打了很多年,家庭也总是这样,各方主义的涌入,让家里的人各走各路…

    陈华伟侧过头望着楚书甄,他笑了笑,身子微微一侧望着她的眼睛问道。

    陈华伟(中年)你支持谁?

    楚书甄眼珠左右动了动,她的发丝越过手臂,半铺在床单上,她望着陈华伟,二人的气息声有些断断续续,漫天星辰向着西边移动着,两颗星格外明亮,一闪一闪快速移动着落入即将落下的夕阳中。

    楚书甄总司令为什么总是盯着我看?

    陈华伟一脸茫然,他一皱眉,抬起手一挠脸侧,楚书甄露出两排洁白的牙齿,她将头一埋哼哼笑着,她的声音就像黑夜中的一抹微光,温柔且明亮,楚书甄将头抬起,她一笑,带着眼下的卧蚕一块翘着,她开口说道。

    楚书甄我还是想见到我的哥哥。

    陈华伟也笑了出来,他躺正抬起手捂住眼睛,轻轻叹了口气。

    陈华伟(中年)但愿吧,你哥哥一定有很多话想和你说,也不知道前线如何了…子弹不长眼睛啊…

    一声声脚步声响起,王升一下转过头,他大步奔向走廊抓着走廊的护栏向下看着,只见王成山拿着枪,浑身湿漉漉地换着衣服,王升一吸气,他抬起手指着王成山小声说道。

    王升(中年)王成山,你把枪放在地上。

    王成山浑身一抖,上衣脱了一半,他抬起头愣愣地望着站在走廊上面无表情的王升。

    王断红望着趴在地上的黑猫,她一吸鼻子,将头埋进膝里,黑猫睁开眼睛,它直起身看着王断红,王升的脚步响彻在房间内,伴随着一声声风铃,一阵风将灵台上的蜡烛的火苗吹灭。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