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49 温柔如夜（完结）

    廖明宪入狱那天，连月问我：“你会去看他吗？”

    我转身。

    慢慢走上旋转楼梯。

    想起还在廖宅的时候，有那么一个清晨，廖明宪抱着我，从类似这样一道旋转楼梯走下来，他说我是他的粉红玩偶。

    后来还是前往监狱，与廖明宪见面。

    他说：“想不到你会来。”

    我笑一笑：“为什么不来？”

    廖明宪不带丝毫恨意，我反倒觉得稀奇，静了静，只听他说：“我知道你和萧逸有私情，知道很久了，我没有阻止你们，我怕你不开心。”

    我微笑：“所以你杀他？我就会开心了？”

    “我很吃醋，很嫉妒。终于有一天我受不了，设计杀他，让你再也见不到他。却没想到得知他的死讯，你会这样恨我。但葵涌码头爆炸的那次不是我。”

    我不动声色回应：“我知道。”

    所有人都以为是廖明宪，萧逸也是。

    其实那次是我安排，混乱中一记冷枪，为了推萧逸一把，坚定他反叛的决心。

    不真逼到绝境，谁都预料不到自己能干出什么事来。

    只是我没想到，枪弹无眼，萧逸竟被伤得那么重。

    不过也算因祸得福，他由此对廖明宪起了戒心，所以去缅甸那趟，将计就计，制造了自己的假死。

    隔着玻璃，廖明宪轻声叫我：“小东西。”

    我不再回敬，只是淡淡地念了遍他的名字：“廖明宪，我祝愿你在监狱的日子，吃好喝好，长生不老。”

    “你应该恨我咒我。”

    我摇头：“我的祝愿与我的仇恨并不矛盾，我想让你尝尝，这个滋味。一辈子关在黄金屋里，一辈子出不去的滋味。”

    “你看，其实赤柱监狱的风景很好，天空那么高那么蓝，这个笼子没有顶，你想走，随时都可以，一飞冲天。”

    我微微后仰，靠着椅背，安静地朝他微笑。

    “可惜你没有翅膀。”

    我想挂上电话，廖明宪却喊住我。

    “萧矜。”

    “你还有什么要说？”

    “我想我会永远怀念，你煮的红豆沙。”

    我又笑：“不是我煮的，从来都不是。”

    “我知道。”

    那一刻，我说不出话，安静地挂了电话，站在玻璃窗另一边，以一种悲悯的眼神看他，他真可怜。

    维多利亚港，天星轮渡。

    夜风吹过港口，维多利亚的风姿一如既往，我遥遥望对面九龙，万家灯火，璀璨如琉璃。

    海水平静温柔，夜色矜贵浮荡。

    萧逸静默站在我身后。

    他终于站在了萧存的位置。

    他不是萧存。

    他也不想成为萧存。

    但他没有选择。

    他爱我，所以他必须成为萧存那样的男人。

    有泪一滴，凝成钻光，萧逸眼尖瞧见了，不等坠下，凑近含入口中。

    随后是我的尖尖耳垂。

    我并非经不起撩拨的人，此刻却被亲到耳根发烫，体温骤升。夜风缱绻，裙角翻飞，突然我觉得有些许醉意。

    虽然片刻前才饮过一小杯酒，芝华士12年，但不至于将我逼入如此窘迫的境地。我轻轻笑出声，问身后萧逸：“怎么突然这么会亲？”

    他不说话，我便转身，仰面回吻他的下颌，低低地同他讲悄悄话。萧逸微微俯身，方便我吻，又握我的腰，掌心熨着单薄布料，来回旖旎地抚摸。

    “酒醉人，风醉人，还是逸哥哥你醉人？”

    我灼热呼吸喷在他脸上，一丝一缕，又朝他笑，吟吟的声，比夜风更缱绻风情，比他热吻更细密撩拨，飘进耳廓，散开来，潜下去。

    夜幕低垂，海的声音在我们身后逐渐式微。

    天与地之间，一片平静。

    我的心里也好静，仿佛渡尽劫波历经坎坷，重新填满了那些被血淋淋挖开的空洞，重新回到了一切变故都未发生的时候。

    命运烟尘里，我终于拉紧萧逸的手，十指交叠，再不分开。

    萧逸抱住我，他的怀抱宛若港口，承载了我们生命许多年间的动荡与喧嚣，抱住我时却悉数寂灭，只剩下不动如夜的温柔。

    然后吻落眉心。

    我那滴盛满了温暖与酸涩的眼泪，终于被萧逸深深地，藏进心底。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