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不可置信的重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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思思姐接手他的工作之后团队的节奏比宋亚轩在的时候更加紧凑,但是乱中有序,效率很高,广告和综艺在日程表里不断加塞,但张真源的休息时间甚至比之前更多。 他们默契地不再提宋亚轩的事,仿佛这能体现出他们对掌控人生死的神明的敬畏。但是张真源知道思思姐并没有停止联系航司和国外的搜救公司,可惜跨国业务开展本就困难重重,沟通效率奇低,时间越长希望越渺茫。宋家的代理律师不断造访公司,但似乎每次都没什么收获,张真源害怕见到和宋亚轩有关的人,下班之后就直接回家,家里却到处是宋亚轩没来得及带走的东西,让他心情更加低落。 虽然休息时间变长了,但他的睡眠质量呈现了断崖式下跌,原本宋亚轩没来陪睡他的时候他还能浅睡眠几小时,但现在晚上他连眼睛都闭不上,一旦尝试进入睡眠状态,想象中不太安详的宋亚轩和记忆里不太和善的宋亚轩在他的脑海里翻涌,让他害怕入眠。 助理看他休息不好,觉得可能是屋子里宋亚轩的东西太多,容易触景伤情,跟思思姐商量给他在酒店里订一间安静的套房,心理咨询师和按摩师都来过,但是收效甚微,张真源睡不着的时候就干脆不硬躺在床上了,坐在书桌边就着灯光看之前写的日记。之前还能睡觉的时候总是梦到宋亚轩,这本关于梦境的日记里也是宋亚轩为主,而且是17岁时候很惹人烦宋亚轩,当时自己正因为这些梦睡眠不好,写的时候也有点怨气,现在这些东西都变成了生命力微弱的记忆蝴蝶,随时会被一场不算狂暴的风折断翅膀,跌落在无名的土地上。 朱志鑫也总给他打电话,还带他出去散心。 虽然宋亚轩直接消失让他的变数少了很多,但是一下变成了难以忘怀的白月光,情况反而变得更加棘手,活人胜不过死人,朱志鑫明白这个道理。就算宋亚轩做过一百件对不起张真源的事情,只要他一死,这些事情张真源能一天忘一件,忘完了之后他就彻底变成无暇的记忆标本了。 但朱志鑫总觉得宋亚轩没那么容易死。 死也得见尸,朱志鑫看着张真源因为睡眠不足日益消瘦的脸,心里祈祷宋亚轩还是快点复活再犯点贱吧。 “mama前两天说肚子痛得厉害,爸爸带她去做检查了,做检查要排队,今天挂号明天才做得上。” 张真源搅着面前的咖啡,“那挂个特需号?加钱做快点。” 朱志鑫点点头,“我跟他们这么说了,但是他们说等一天也没事,反正住得离医院近。” 张真源觉得自己最近这一段时间忙着守寡,太少顾及家人,心中愧疚,“那现在做上了吗?结果出来了吗?” 朱志鑫叹气,“医生看到她的病灶说是慢性萎缩性胃炎,形态不太好,结合她的年纪,有一定癌变的风险。” 张真源皱起了眉头,“那要不再找一家医院复查一下?” “mama说她害怕做这个,先这样吧,医生说吃药也可以控制。” 张真源摸着弟弟的手,“我现在碰到这么多事,有时候顾不过来,家里的事你多费心了。” 朱志鑫点点头,“本来也都是我该做的,你赶快恢复过来才是。” 张真源和他说完了话之后头又垂了下去,眼神落在自己膝盖上,人像一朵不开的花骨朵。 朱志鑫犹豫了一会儿,还是决定把自己的想法说出来,“你们认识的时间长,他一时不在你会不习惯也很正常,”他吸了一口气,“或者说慢慢忘掉才会有新的开始呢?” Alf和他说起宋亚轩的时候,他还会伪装自己是成熟的情场玩家,措辞体面,态度也平和,但是对着朱志鑫,似乎心防易破,张真源在空难事发后第一次哭了出来。 朱志鑫知道自己话是讲到他哥心坎上了,可惜是给对手加分。 但他哥哭起来太可怜了,他还是绕过桌子坐到他哥边上抱住了他。 宋亚轩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他妈还有气的。 他还坐在飞机上的时候都能感觉到机腹和地面摩擦产生了多高的温度,烫得他在机舱里面像洗衣机里的脏衣服一样被甩来甩去,后来可能是扎进河里了,一阵guntang的蒸汽把他胳膊上一块皮都烫得直接掉了下来,世界一下子安静了。 ——后来他知道,世界可能当时没安静,是他昏过去了。 醒来的时候他躺在一堆不知道什么东西上面,手臂整个黑漆漆的,不知道沾了什么,油乎乎的,一抹还一股腥味。被烫伤的那块皮已经干缩起来了,以后肯定要留疤。 张真源肯定会觉得疤很难看吧。 宋亚轩想着想着还笑出来了,发现嗓子里一股浓厚的腥味,干得已经发不出声音了。 他没法坐起来,背上或者屁股上的骨头肯定有哪里断掉了,左脚也痛得厉害,通俗点讲他应该快碎了。 他只能躺在原地,等人找到他,或者他他在被人找到之前死掉。 他的头很痛很痛,清醒的意识并不能维持很久,他听到了狗叫声,如果不是来饱餐一顿的野犬,那就是搜救队的嗅闻犬。 他当然希望是有人来救他,因为他还有很想见的人。 生死之际他的灵魂好像脱离身体,能从旁观者的角度看待他和张真源的关系,此前他避免直视的内容都清晰地呈现在了他的眼前。 张真源在受苦,他终于能说这句话了。 如果是这样的话,好像真死了也没关系。 “小君,《青山信》那边剧组发了邮件过来,好像说要换角色,我还没具体看,Rewy下午还有拍摄,我先跟完了那边再来处理你这个问题啊。” 李小君急忙打开邮箱,确实有一封新邮件,点开之后是毫不留情的通知,说《青山遥》的男二由他改成朱志鑫,他到时候不必过来报道了。 李小君反复看了邮件三遍,实在不敢相信煮熟的鸭子飞了。打电话给经纪人,经纪人听了之后也只说了一句临场换角色很正常。 “但那是朱志鑫!换成他了你们不知道?为什么不和我说?谁安排换的?” 经纪人语气不咸不淡的,“换人是片方的事,公司也不知道,你们俩谁去公司赚的钱都是一样多的,不会专门去安排。” “但是……”李小君还想说点什么,经纪人那边匆匆一句“摄影师过来了我先过挂了”,李小君手机里就只有忙音了。 他该去找宋亚轩的,但是宋亚轩跟人间蒸发了一样,电话不通消息不回,星娱办公室的助理接了电话之后说的也是一堆套话,他更是听说宋亚轩飞机失事了可能死了。 死就死了,挑的什么时间,至少等他进组了再死啊。 李小君愤愤地把手机往桌上一扣。 “都他妈一群贱人!” 下午三点,思思姐发了条消息在小群里,让助理给张真源收拾一周的行李,他们要飞一趟国外。先去处理宋亚轩的事情,然后转到意大利住几天,直接出席时装周。 “有消息了?” “人活的。” 看见这条消息,张真源简直不敢相信的自己的眼睛,原本坐在落地窗边的椅子上,先是不可置信地站了起来,确定思思姐发的消息没有任何歧义之后,扛着被子在偌大的套房里跳过所有家具跑了一圈。 “他还活着!”朱志鑫打开消息的时候能看出张真源是真心开心。 “那回国了吗?” “还在外国的医院里,正好下周我也要出国活动,先过去看他。” 朱志鑫心里也松了一口气——他看不惯宋亚轩是真的,但是也没到需要他死的地步,宋亚轩还吊着一口气活过来,那他才不会陷入死局。 张真源才不会伤心。 这是最重要的。 张真源一在机场出现,蹲守航站楼的记者们就围了上来,举着话筒希望能了解到一手消息,确认张真源这一次飞行到底是为了提前准备时装周还是有别的打算。 “宋亚轩先生很久没有露面了,失事的航班乘客名单上有同名的乘客,请问他现在情况如何?” “距离米兰时装周开幕还有十二天,这一次的国际航班是不是还有别的目的地呢?”、 思思姐指挥助理和保镖挡开凑上来的记者,摆摆手表示无可奉告,“登记时间比较紧,目前情况还不明确,有了消息会第一时间告诉大家。” 记者们虽然没从经纪人嘴里掏出什么有用的内容,但能看出张真源的脚步挺轻快,似乎心情不错。 宋亚轩飞机失事,张真源轻装上阵前往米兰——看起来二位关系好像并没有那么密切。 外勤把视频发了回去,说张真源心情蛮好的,估计宋亚轩没出什么事。 陈希也干了十多年娱记了,业内的人际关系没有不清楚的,当然也知道张真源和宋亚轩非同一般的关系和再续前缘的来龙去脉,再加上Label大陆VP和她酒会上透露总裁儿子想挖张真源过去开荒,晓得张真源和宋亚轩这艘破船又漏水了,沉不沉另说。 “但死了老公人也会一身轻的。” 外勤小姑娘不解其意,还以为陈希抒发的是自己的人生感想,迷糊地复合了一句,“是好福气。” 飞了十多个小时,下飞机的时候意大利正是白天,天空澄澈万里无云,好得让人不舍得难过的天气。出了海关就有专车接应,先带他们去放行李,然后再带他们去医院。 因为还要准备时装周的活动,造型师和助理几乎把半个工作室都搬来了,大大小小的箱子一个又一个卸下来,套房都被堆得无处下脚,造型师带着助理留在酒店里收拾东西,思思姐和张真源坐车去医院看宋亚轩。 张真源努力地在大脑中给自己一个预设,想象着宋亚轩经历了这么一场事故之后会有什么变化,会大变样吗,还是会有什么伤疤,他努力地想,却始终形成不了一个清晰的形象,连带着宋亚轩本来的样子都在他脑海里逐渐模糊了起来。 一进医院,一种熟悉的感觉扑面而来,似乎全世界的医院都是差不多的构造,哪怕不认识单词,都知道那个弧形的台子是护士站,旁边的房间是配药室,门牌上写的数字是床号。 原来的消息是说宋亚轩人躺在ICU里,但是登记访客信息的时候说宋亚轩已经从ICU转到普通病房了。 护士给他们手写了一张条子,指示了病房的方向,但是有些潦草,张真源努力地辨认清楚之后打进了翻译器里,机翻的结果告诉他宋亚轩在16楼的骨科病房。 医院的电梯速度很慢,一层停一层,站在电梯里看着楼层显示的时候心焦,数字真跳到16楼的时候,却又不敢迈出去,思思姐拉着他的胳膊才让他从电梯的人群里挤出来。 这一层楼很安静,病房都是单间的,看起来是特需,看见他们走进来,护士还主动起身问他们要探望谁。 “Yaxuan Song.”思思姐报了病人的名字,指着便签条上的床号,“Maybe NO.35.” 护士点点头,带着他们穿过走廊,走到了35号门口。 思思姐后退一步,示意张真源开门,“第一眼你看。” 张真源有点犹豫,但还是摁下门把手走了进去。 ——他从没见过这样的宋亚轩,整个人陷在医院白色的床铺和纱布里,有点长的头发乱糟糟地翘着,人瘦得像被抽干过一轮,皮肤甚至都暗了一点,只有脸上的神情没有一丝改变,眼神仍然是宋亚轩的眼神,似乎灵魂对目前这具萎弱的身体并不满意,张真源能听见困兽的嘶吼声。 张真源刚想开口说话,眼睛就模糊了,凉凉的液体没有任何阻碍地从眼眶中涌出,抬手去擦也擦不尽,像开闸了的水龙头一样。 思思姐看了一眼宋亚轩的情况就出去了,回避了他们的二人世界,还能赶紧去看一下病历把确切的消息传回国内。 就这么站在床边掉了好几分钟的眼泪,宋亚轩艰难地抬起手示意张真源靠近点,“我还没死呢,离那么远哭那么惨。” 张真源抹着眼睛,“你现在看起来好像一具干尸。” 宋亚轩气得想拍床板,但是他掌骨都骨折了,手上被烫到的皮有一部分像手套一样脱了下来,浑身上下的伤让医生连着给他排了好几台手术,从头修到脚。 张真源小心翼翼地凑过来看了看他的脸,“刚刚真的没认出来,瘦了好多。” 张真源一心疼他他就想蹬鼻子上脸卖惨,但是他现在已经够惨的了,无需再做什么艺术加工。 “你现在能下床,能吃东西吗?” “不能,好像说是为了防止感染,这些天都没吃一顿饭,全靠输液。” 张真源也不知道宋亚轩身上哪里能碰,只好摸了摸他的头发,“那什么时候能回国?” 宋亚轩自己的想法是干脆在这边养好了再回国,“你不是正好还要跑一圈时装周吗,到时候又有一个月左右,我肯定能自己走着上飞机了。” 宋亚轩说这个的时候还有点咬牙切齿,“到时候能吃饭了就不会像干尸了。” 张真源摸了摸他的脸,“脸倒是没伤到。” 正当张真源东摸摸西看看检查着宋亚轩的伤情时,护士和医生推着车子进来了。 张真源赶紧站起来,宋亚轩跟他解释,“就是每天的换药而已,你继续坐着也行。” 但张真源还是站到边上去了,医生和护士看他也不是外人,没拉帘子,在他面前把宋亚轩胳膊上的纱布剪开,纱布内层吸了深红和黄色的液体,伤口更是非同寻常地惨烈,张真源看着都有点头晕,扶着窗台才站稳。 换完了胳膊又换腿,腿上的皮外伤没有手上那么严重,但是伤口的样子像是打了钉,应该也骨折了。 忙活了半天,俩人又把宋亚轩人翻了一半,背后还有一片伤口,车上的耗材换完一个宋亚轩消耗了一大半,把医生和护士都忙了一脑门汗。 等他们都走了,张真源才坐回来。 “你也没等到我杀青,这么急着上岛是有什么急事吗?” “为了证据。” “什么?” 宋亚轩叹了一口气,“不过现在拿到了也没用了,他们都死了,飞机上只有两个乘客活了下来。” “是我和黄宗文的助理。” 张真源摸了摸嘴唇,“黄宗文?黄信导演的父亲?” 宋亚轩点点头,“黄宗文的瑞阳传媒本来是我们最难缠的对手,想要跟星娱斗最重要的就是绊住你,瑞阳的公关部门一直在社交平台上发力,养了很多账号,准备堵你的私生活进行全方位曝光。” 张真源看着宋亚轩,宋亚轩受限于绷带,幅度很小地点了点头,“你担心的事情原本都会以比想象中严重十倍的样子发生。” “但是现在不会了。” “他的助理虽然活了下来,但是已经变成植物人了。” 宋亚轩嘴角弯了弯,张真源读懂了他的表情。 “到时候我们还要带这位高秘回国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