靁牛
一个身影闪至少年身侧,随后是尖刺破入血rou之声,几滴温热溅到脸上,少年愣神地张了张口。 被数条根刺扎穿腹部的季天与,悄无声息地倒在他脚边,温热的液体蜿蜒到脚下。 巨蟒趁少年力道松懈,咬住剑身一甩,骨剑从少年手中脱出,撞上远处的岩石,散成无数骨块。 那滩昏暗中也醒目得刺眼的血液,像是抽走了少年仅有的意志,或许,就这样结束也好,少年颓力地垂下手。 深红的兽瞳倒映出少年孤寂的身影,野兽的腥臭夹杂着厉风再次袭来。 就在这刹那,地上一道寒光闪过少年眼帘,是他给季天与的匕首,而季天与正无声无息的躺在那,少年低垂的眼睫动了动。 巨蟒看出少年无心求生,弓起身子猛地发起攻势,却扑了个空,狼狈地滚倒在地,扬起一片尘土。 翻身躲过的少年,在巨蟒身后站起时,手中多了把泛寒的利刃,巨蟒回身欲咬,少年双手握紧匕首,毫不犹豫地朝那令人厌恶的瞳孔挥下。 鲜血从刀尖滴落,凶猛狠戾的巨蛇,此时寂然不动地在地上瘫成一条,双瞳被毁,七寸尽断。 踏进猩红的血泊,少年砍断穿入季天与胸膛的根刺,跪下身,小心翼翼地让他靠在怀里。 怀中之人双目紧闭,唇色惨白,少年颤着指尖不甘心地往鼻翼探去,等了许久也没有等到那拂过指尖的气息。 少年双唇微颤,靠近季天与耳边,给了他一个迟来的回应,“宋雪英,我叫宋雪英……” 另一边,桀无千没有在万俟行身上搜到避雷珠,无论他怎样威胁,万俟行都似笑非笑地看着他一句话都不说。 桀无千杀心顿起,忽然他留意到万俟行被靁牛伤到的手臂上,有处地方过了这么些天不仅没痊愈,反而颜色更深。 “呵,”他踩上万俟行受伤的手臂,碾压几下,“我的徒儿一个个都聪明伶俐,为师好生欣慰,可惜都用在了不该用的地方!” 万俟行被蛇藤束缚,面容扭曲,只能任由桀无千破开伤口挖出避雷珠。 珠上沾着血沫,发出的蓝光在黑暗之中仿若明灯,桀无千仅存的担忧也没有了,阴极而阳生,阳极而阴生,如今他只需用至阳之血引出阴煞之气。 而眼下根本无需他动手。 午时已至,吸收了季天与鲜血的土壤,就如煮沸了的池沼,在宋雪英周边翻滚沸腾。 阴风肆起,其下埋藏的无数亡魂与阴晦之物都争涌着想触碰阳间的生息。悲伤、愤怒、哭嚎,所有的不甘与怨念仿佛凝成了实质,如黑色的浪潮,向整个山间涌去。 宋雪英跪坐在这喧嚣中,他把季天与的身子垫高,脑袋靠在肩处,捂上他的耳朵,沉静地坐在原地。 桀无千立于石府之上,肆声大笑,他修炼百年,等的就是此刻的天时地利人和,放眼看到黑暗中心的两人,冷笑一声,待他修炼成魔魂再夺取魔体,再送他们一同上路。 他双臂一展,从地中涌现的黑气升腾而起,不断汇聚到桀无千手中,凝成一个巨大的阴球,万魂在其中哀嚎。 桀无千双手施力,欲将其压制成丹,高空的乌云似有所感,漂浮在桀无千上空,凝滞不前。 雷光在云中隐隐乍现,桀无千早有准备,他将避雷珠掷于上空,雷光击下,被吸入一颗小小的白珠中,半点不剩。 避雷珠名不虚传,桀无千愈发肆无忌惮,将更多的阴煞之气源源不断地充入至阴球中,不需多久他就可以炼成魔丹,摆脱这副身躯。 避雷珠吸收了雷光,透出的光芒好似能穿透万里,一道在空中奔腾的身影也随之而来。 一声震耳欲聋的哞叫响彻山野,宋雪英仰头看去,黑空中出现了一只形似野牛的青色怪物,它头顶有三只洁白的长角,最中间的那只断了一截。 它呼哧呼哧地对桀无千喷着鼻息,似乎很是气愤,双蹄在空中扬起,昂首朝桀无千冲去。 桀无千料到靁牛会来寻仇,不慌不忙地站在原地,脚下的石府不断颤动,那石雕的蛇口居然缓缓动了起来,它昂起蛇首,埋入地底的下半身拔出地面,宛若一条盘踞在山头的巨龙。 地动山摇,可靁牛完全不把一堆石块放在眼里,它昂首嘶鸣,万丈雷光从角中释出,对准的却不是桀无千,而是他头顶的避雷珠。 “什么?!”避雷珠吸收了数道天雷,珠身已出现细微的裂缝,如今再被巨雷一击,“嘎啦”一声,整个珠身四分五裂。 巨大的雷光崩裂而出,下方的桀无千首当其冲。 他想甩开手中的阴球,那些被他吸附住的亡魂却像要将他一同拖入深渊,反过来吸扯住他。 巨雷轰鸣而下,黑色的人影与阴球一同被白光吞噬,就连那石蛇也被击成了粉末。 仇人已灭,靁牛扬蹄而去,巨雷却仿佛有无穷之力,四散的雷光劈入藏阴山,一道细雷劈过他们身侧,宋雪英俯身抵挡,更多的雷光落了下来,在山中点燃了无数烈火。 火光肆起,烟尘滚滚,地颤土裂,在这些喧嚣中,几声微不可闻的呼吸声落入宋雪英耳中,他不可置信地屏住气,周遭的声音仿佛都静了下来,他缓慢地将耳朵贴上季天与的鼻翼。 当那微弱的气声吹入耳朵,他才终于回魂。 他当即抱起季天与,无视被绑在一旁试图叫住他的万俟行,在一道道雷光与火光中奔下山去。 奔跑间,那道巨雷似乎劈中了山脉,不断有山岩滚落,耳边轰鸣惊起,一道惊雷击中了宋雪英身后的山坡。 山土碎裂,连日来被雨水浸湿的土壤滚滚奔涌而下,宋雪英只来得及将季天与护住,泥沙便到了眼前。 被黑暗掩盖之际,过去的记忆纷至沓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