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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过茶杯,浅尝了一口,觉着不错,见秦鹿带着些许讨好的笑容望向他,于是伸手轻轻点了一下她的眉心,将她脑袋推开了一寸,看似推开,实则调戏,因为梁妄做这些时是笑着的。丹凤眼眼皮略微有些耷拉,似睨非睨,含了几分宠溺。谢尽欢端茶时,不禁心口一酸,心想这两人居然都成双成对了,自己当真孤独终老一世。“多谢秦姑奶奶赐茶。”谢尽欢喝前,依旧保持着礼数道。秦鹿也不在意,用茶杯暖手说:“见你年纪大,多多照顾也是应该的。”谢尽欢一时语塞,竟只能笑笑了之。“你……当真不打算离开卓城了?”秦鹿静了会儿,又问。谢尽欢点头,唔了一声:“我这双腿,天稍冷就受不住,还是不乱走了,反正一把年纪都活过来了,远比常人长寿,足矣。”秦鹿点了点头:“你倒是想得开。”谢尽欢又问:“那道仙与秦姑奶奶这回过来是……?”秦鹿喝了口茶,瞥了一眼正伸手去逗弄笼子里天音的梁妄,道:“我与王爷要离开南都城了。”一口气叹出,带了些许心酸与无奈:“走到南都城的难民也有许多,大多都在城外住下了,还有一些壮年男子,也被抓去充军。如今南都城内都只剩下老弱妇孺,更别说是从南都城到煜州这条路上的人,慌成什么模样。”“秦姑奶奶打算去哪儿?”谢尽欢心里一涩,哑着声音问。秦鹿回:“先往北走,会在良川定下一段时日,之后且看战事再做打算,乱世之中,人人都是颠沛流离,我与王爷也不能幸免,便是占了特殊的身份,也改不了日新月异,沧海桑田。”茶室内一瞬静默,就连天音都不蹦跳了。秦鹿不明说,谢尽欢也知道,这回来卓城恐怕又是她拉着梁妄过来的,为的是见谢尽欢最后一面。前两年的几封信,她让谢尽欢去南都城住下,实则是梁妄预测到了战事不顺,或许有一日会打到煜州来。如今煜州正处于水深火热之中,谢尽欢依旧不肯走,梁妄与秦鹿在南都城也住不下去,自然得换个地方,隐姓埋名,隐士独居。这一走,不知再见是何时,或许,再也不见也说不定。“秦姑奶奶与道仙今晚住下吗?”谢尽欢突然开口问。秦鹿想了想,道:“还是不了吧。”谢尽欢这处每日都施粥,其实并不方便,却没想到梁妄突然开口,说了句:“先住下。”第章遥归烟西:三谢尽欢张罗着让伙计去备些晚间用的饭菜,无需荤腥,梁妄与秦鹿都是吃素的。竹墨茶室内,就只剩梁妄、秦鹿与一只天音,此时梁妄将关着天音的金笼放在桌案上,手上拿着根银勺子正舀着鸟食喂它吃,秦鹿双手托腮坐在一旁看着,偶尔吹一口气,玩儿着梁妄披着的白兔绒毛。此处静,白日里街上居然也无人说话,上一回秦鹿跟着梁妄来,便是谢尽欢方从楼顶摔下来的那个春天,彼时街上满是人,青楼女子都能大白日里出来闲步。明江两岸的秦楼楚馆,亭台楼阁犹在,绿瓦红墙双鱼灯,绸带铜铃夜夜响,只是物是人非事事休,游湖赏景的人没了,倚楼卖场的女子也走了。其实秦鹿与梁妄在南都城外无有斋里的东西,已经先一步打包好了用马车送到良川去了。当年良川梁妄曾经住过的府宅,后来入住的那家主人靠的是海外生意,如今处处打仗,还都是海外的人往天赐里头打,断了那生意人的货源与银钱,生意失败之后,遣散了许多仆人,一年前老屋转手卖了出去,兜兜转转几个月,落在了秦鹿的手上。秦鹿买下那房子时,还特地问过那房屋门前的山丁子树还在不在,她与梁妄很久没去过良川了,至少有几十年,每回都只是在良川前的官道上路过,却从未回去看过。那家人回,门前的山丁子树已经被砍了,长了老高,遮挡了大门的光亮,只留下了一个树桩子在那儿,树桩子上还爬着青苔,应当未死透。秦鹿听见那树被砍了,有些惋惜,但还是将房子买下。那时战事没有这般频繁,天赐打仗也未输得这般惨烈,秦鹿只是与梁妄在南都城外住了许久,两年之内还是得搬家,故而才将那房子收了,打算下一次就搬过去,却没想到,会搬得这么快。良川的房子还未收拾,她给了送衣物行礼的人一些银钱,让他们到了务必在良川找两个能做事的人,把屋子里里外外打扫干净了,率先将书房收拾出来,梁妄到时没有落脚的地方,依这位爷的脾气,眉头肯定得皱起来。嘱咐好一切,秦鹿才拉着梁妄来卓城的,谢尽欢如今印堂已经隐隐有黑气缠绕,将死之年就在这几许之间,秦鹿怕等良川那边安定好了,便再也见不到谢尽欢了。如今见谢尽欢居然一副苍老模样,秦鹿的心里实则有些唏嘘。他人老了不要紧,但谢尽欢老了,秦鹿为他难过。天音吃着东西,梁妄还倒了一杯羡阳明月给它喝,秦鹿突然叹了口气,梁妄才朝她瞧去,见秦鹿眉头紧锁,道了句:“生死天定,何必烦忧,他死了之后若不肯离去,为非作歹那才是你该烦心的时候,这把年纪行动不便,早死早投胎,还是幸事呢。”秦鹿无言以对,转而问梁妄:“王爷方才说留下,难道不是为了多看谢尽欢两眼?”梁妄手中端着的茶杯险些没稳,忽而一笑:“本王多看他两眼作甚?”“那王爷说留下,又是为何?”秦鹿不解。梁妄放下手里的杯子,天音喝不到茶水也不急,扭头啄着身上的白羽,秦鹿顺着梁妄的视线朝茶室旁的窗户瞧了一眼。茶室的窗户半开,前几日落雨,所以木质的窗户吸饱了水,成了深深的褐色。窗户外,正对着一处避风的小巷,巷子里头的男人怀中抱着小孩儿,才将一碗饭喂去大半,等小孩儿饱了不愿吃了,他才自己大口吞下。秦鹿回头疑惑地望向梁妄,问了句:“难不成王爷看上人家孩子了?”梁妄伸手朝秦鹿头上敲了一下,怪她故意拿自己打趣,秦鹿被敲了额头不觉得痛,伸手摸了摸,道:“难道你是从这孩子身上瞧出了什么?方才在门前,我便觉得你看着孩子的眼神不太对,你也素来不喜欢小孩儿的,怎会拿手去戳他。”梁妄还未解释,秦鹿又歪着头笑道:“王爷喜欢我,所以也喜欢拿手戳我。”她指了指自己先前被梁妄戳着的额头,惹得梁妄低声笑了笑,又用手捏了一下她的脸,扯着秦鹿的嘴角晃了一下,秦鹿哎哟一声,梁妄才道:“那小孩儿身上阴气重,朝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