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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心里。他努力地酝酿着自己的情绪,可最终仍然没有落下泪来。他的手边摆着戴比的手抄书,他不知道戴比是否真的对别人用过这样的咒语,也不知道戴比第一次使用时,是否也如他一样平静。他呆坐了一会,然后脱掉了长袍,走进自己房间后院的小池塘中。他变回了章鱼的模样,将整个身子浸没在海水里。那一刻他涌起一种莫名的情感——他想回家。可是他就待在家中,而这个家刚刚被他搅得天翻地覆。他不知道还能回到哪里去,不知道哪里才是他真正的归属。TBC第94章(51)救赎的鞭刑(上)三天之后的周末,克鲁造访了海怪家。这是自他在高文身边痛哭流涕的那一次之后,第一回来到海怪家。当时高文还没有从圣堂回来,家里的仆从和莱马洛克让他等一等。莱马洛克说话越来越流利,也懂得把身上的鳞片收拾整齐,让别人觉着他只是一个模样有点奇怪的小男孩,而看不出海民的模样。他的头发被理得短短的,在克鲁身边乖乖地坐着。克鲁用触手有一搭没一搭地摸着他的脑袋,他时不时晃晃头,抬头看看克鲁,又低头扯扯自己的手指。似乎莱马洛克也感觉出克鲁心事重重,按捺不住,时不时朝克鲁发问。他说,“克鲁,你可以带我去吃海带了吗?”克鲁低头看看他,笑起来,我可以在这里给你做海带。他若有所思地点点头,想了想,又说,“克鲁,那你家里收拾好了吗?”克鲁沉思片刻,轻轻叹了口气,他说做了大扫除,大概再过一段时间就能请莱马洛克去做客了。莱马洛克挠挠毛毛的小脑袋,晃晃头,再问,“那……克鲁,你会和我哥哥在一起吗?”克鲁被这问题问住了,其实他也不知道。他来这里就是为了解决这个问题的,他必须要直截了当地和高文谈一谈。高文在夕阳扫过海面之后回到家中,和华德一起。华德说如果没有急事,那就先用晚餐。怎么样都得酒足饭饱,才有力气解决问题。克鲁不敢直视华德的眼睛,他总觉得自己的意图被华德看穿了。他没有拒绝,坐在高文身边安静地吃着盘子里的小虾米和蛤蜊。晚饭过后华德又上了酒,让他们多喝几杯。华德说,“喝了海胆酒就会有胆量,所以裴迪总有胆量,面对谁都有胆量。”提到裴迪时,克鲁和高文同时怔了一下。他们不约而同地想到了雷尔,只不过抱以截然相反的心情。不过这话说出来,克鲁更印证了自己的想法。华德并不掩饰自己的目光,死死地盯着克鲁。直到克鲁的触手有点打颤,华德才举起杯子,把杯里的酒一饮而尽。而高文还一无所知。克鲁比平日里喝得都多一些,等到晚上九点多的时候,华德回到了自己的卧房。仆从问他今晚为什么歇息那么早,他只是摆摆手,道——“孩子们要谈事情,我就不干涉了。”是的,克鲁和高文要使用书房。只是一开始,克鲁只是跟随高文来到他个人的小厅中。高文很诧异克鲁的来访,他心里有千言万语想对克鲁说。可惜自从上一回可怕的遭遇过后,克鲁比之前更坚决地斩断与他的往来。既不回复他的信件,也拒绝他去海城学校或章鱼家探视。高文不止一次想过,或许克鲁已经不再想做自己的辅助了,只是不知道怎么开口,又选择什么时机挑明罢了。可是高文不舍得。即便那些事情发生在克鲁身上,让他周身沾满了不洁的印记,他却还是想要克鲁。克鲁逐渐散发出的光芒让他没有办法忽视对方,而现在克鲁就站在他的面前。平静,漂亮,一身褐色的长袍也无法盖住他愈发出脱得高挑的身形。只是克鲁的眼神十分陌生和冷淡,面对高文的态度仿若面对着仅有一面之缘的过客。克鲁自顾自地把房门关好反锁,再把窗户和窗帘全部拉上。然后低下头,站在高文的面前,开门见山地问道——“您还准备立我为辅助吗?”高文愣了一下,随即笑着点点头。然而他忽然意识到克鲁看不到他的点头,于是走近几步,想用手指托起克鲁的下巴。但克鲁没有允许高文这么做,他立即用触手卷住高文的手腕拉开,再次重申了自己的问题——“能先回答我吗,您——还准备立我为辅助吗?”“是的。”高文看了看被卷住的手腕,坚定地道。这是他几年前就立下的誓言,也是他从来没有动摇过的念头。虽然他隐约猜到发生在克鲁身上的事,但克鲁是受害者,是被强迫的一员,这一切他都可以不计较。只要他和克鲁在外人面前绝口不提,那就没有家规的束缚。但克鲁不这么想。他后退了一点,顿了顿,说——“依照海怪家的家规,但凡在初夜之前被污染过,必须鞭笞二十,以赎清自身的不洁,我没有记错吧?”高文胸口一窒。自家的家规高文当然清楚,只是他不明白克鲁说这话的意思。高文咬了咬牙关,坦诚,“你没有记错,但你是被强迫的。这不是你的过错,家规自然有它有待完善的地方,我认为在这方面——”“但它当下就是如此,不是吗?”现在克鲁抬起头来了,他望着高文的眼睛,语气依然坚定,“那您告诉我,您愿意继续立我为辅助,是不是因为同情我,是不是因为责任感、保护欲,以及您想要伸张的正义?”这话一出,高文哑然。他没有想过克鲁会这么问他,也没有料到彼此最尴尬的一点竟毫无防备地被点破。他承认,在最初的时候,尤其是头一两年、自己和克鲁还不甚熟悉时,他确实是这么想的。他没有动过爱情,只是因为这一个办法能救无辜的克鲁于水火之中,所以他愿意付出与牺牲。可之后这两年却不一样了。他说不清楚是什么时候开始的,也摸不准那感觉到底是因克鲁的外貌、性格还是能力的改变而随之变化。他只知道他越来越认为克鲁应该属于他,而他反而开始害怕——如果克鲁反悔了,该怎么办。虽然未曾尝过恋爱的滋味,但他明白患得患失必然是动了感情的结果。如果让他现在就说他爱克鲁,未免太过轻浮与随便。但如果说现在还是凭借单纯的正义感在一起,高文可以肯定——“不,不是。”“那是什么?”克鲁步步紧逼。高文张张嘴,却说不出口。这让他怎么说,这就像逼着一个未经人事的男孩描述他最隐秘、最原始的欲望一般艰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