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惊讶地张嘴,被一个夸张的气声打断:“嘘!”一双鸟雀似的眸子滴溜溜转动,嘴巴鼓鼓气,忍住屁股的疼痛,拍走满身的雪花。“小娘……”孙尚香跳起啊捂住他的嘴:“朱先生!我的好先生,您千万别告诉母亲。”她压低了声音,左右顾盼着有无旁人看见。目光流转,最后落在似曾相识的背影上。三两雪花落在睫上,视线被糊上一层霜白的朦胧。孙尚香不太确定地张了张嘴:“阿……”李隐舟转过身。朝她微微笑着:“好久不见,阿香。”————————————孙府的小院内焚着絮絮的香。这是江都的巫医给出的办法,要用符水混着香灰灌给产妇,才能确保这一胎平平安安。病急乱投医,也没有旁的法子了。所幸一片慌乱中,朱深的名帖递了进来,说是带来了张机的徒弟。孙老夫人立即请了进来。李隐舟同朱深、孙尚香一块走进少夫人养胎独居的小院,扑面而来浓重的香灰味,李隐舟尚且按捺着没说话,孙尚香登时跳了起来。“快把这些香都撤走,烟熏火燎的,嫂嫂还怎么静养啊?”孙老夫人目光从她一身少年男子的打扮上一错而过,眉头微微地拧了拧,然而并不言语。视线最后落在静立其后的小少年身上。她的眼珠如匮乏光彩的鱼目,转动间又似握在手中的佛珠。死沉沉的眼神凝视着李隐舟,唇畔泛起一个很和蔼的笑:“阔别数年,你出息了。”李隐舟来不及、也无心和她寒暄:“请问少夫人何在?”孙老妇人见他如此积极,倒暗中放下一颗心,又问:“你师傅什么时候来啊?”李隐舟不得不怀疑她是不是耳朵不大好使了。他又重复了一遍:“让我先看看少夫人的情形,无痛见红不是小事,其他的事情容后再谈吧。”孙老夫人沉默片刻,就在李隐舟以为她当真聋了的时候,才微微地挪开身子:“你如今也不算小孩了,老身的儿媳也不是小女昔日的岁数。为了各自的名节,自当避嫌。小先生既然如此心急,不如就隔帘悬脉,如何?”闻言,李隐舟急切的心情反倒按捺下来了。“我不急。”他索性学会了张机那一套以无赖治无赖的话术,“少夫人出身尊贵,怀的也是小将军千金万金的头子,就算贻误了病情,孙小将军发怒要赔上我一条贱命,也不算很亏。”孙老夫人木然地垂着眼睫。孙尚香见两人争锋相对,气得跺脚:“母亲,你连巫医的话都听,为什么不让阿隐进去看看呢?”孙老夫人抚着心口,缓缓呵出一口气,在寒寂寂的夜里凝为一聚而散的霜:“女儿家的名节大过性命,我还没数落你,成日厮混,成什么体统!”孙尚香气结地说不出话,半响,忽然冷冷道:“为的是兄长的名声吧。”孙老夫人凝然不语。夜风裹挟着冬雪,簌簌地落下,白茫茫地遮断了月光。朱深亦不敢发话,唯有用眼神恳求李隐舟暂退一步,不要和她争执。李隐舟咬住牙关不说话。为了无辜的产妇,这点气不是不能忍,只是产科的病不做查体,基本等于盲人摸象,更是耽误别人的性命了。一片死一样的沉寂中,忽闻踏雪而来的脚步声。冷而清的声音破开风雪。“让阿隐看,谁敢多舌,我会替兄长杀了他。”作者有话要说:供电恢复了,感谢一线抢修人员TvT,大家都要平平安安的呀37、第37章细如粉尘的雪被碾为冰渣,踩在脚下偶然发出咯吱一声。濛濛的雪雾中,唯有衣衫卷着夜风,飒飒响着。少年神色冷肃一如当年。而冷峻的面容为风雪雕琢,刻出更深邃的眉眼与挺直的鼻梁,就连唇也抿成薄薄一线。不似往昔故作老成的高傲淡漠,凝着冰晶的眼睫下,一双寂黑的眼瞳落着霜雪,冷得彻骨。孙老夫人扣动一粒佛珠,无声息硌过手心。她与次子迎风对视:“可当你杀死一个人,就会有一百张嘴巴来抱怨你。你压弹这一百个人,就会有上千的笔杆子戳你背脊。”孙权眉目凝然不动:“但我若杀死这一千个人,便不会有一个人再敢乱说话。”——啪。孙老夫人手中佛珠蓦地散开,当啷洒了一地,圆滚滚的木珠子摇曳片刻,半截埋入冰雪中。她木立片刻,唯有眼角有瞬间压抑不住的抽动,旋即敛下眼睑,不顾掐红的掌心,以目光余暇指示仆人收拾残局。“神佛都为你这话震怒。可见那几年送你去庐江求学,终究是荒废了。”她阖上眼眸,胸膛缓缓地、用力地换着气息,“都说陆氏为江东读书人的表率,你竟也半分未曾学到,究竟是你父兄造的孽啊。”孙权骤然冷笑:“神佛践踏性命,难道就比父兄在战场厮杀要高尚么?连个妇人都救不了,只会睥睨众生,神佛也不过如此!”“你!”孙老夫人再按不住心头怒意,“当真是你孙家的好儿子!”孙权横眉冷对,目光空落落地凝视着茫茫夜雪。“母亲。”孙尚香扯一扯老夫人的袖子,试图分辨,“我们在庐江也不止念书,还和张机先生学了好多书上没有的东西,其实人生病并不是因为神佛,而是……”“够了。”孙老夫人目光遽然一转,似一把冷冷钢刀,生硬地搁在李隐舟的脖颈上。“昔年周公瑾来邀时,只告诉我庐江郡是书香贵地,世家所往,竟不知道你们成日就和这样的人厮混!”被嫌弃为“这样的人”,李隐舟非但没有气急,反而以同情的目光回视她。一个人越是张扬什么,便越是缺乏什么,她口口声声礼仪名节,足见她有多害怕别人揭开孙氏不值一提的出身,害怕被人和源远流长的世家比较德行。在庐江郡的时候便是如此,宁可让生病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