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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孙老夫人拄着拐杖,挣脱了侍从的手,跌跌撞撞地迎了出来。数月不见,她竟已老得这么厉害,佝偻的背脊如一根朽木弯成弓,似乎下一刻就要折断。孙权跃下马,有些犹豫地伸出手。他们母子之间已经生疏了数年,这一刻,即便他想安慰些什么,竟也不知道该做什么动作。若是寻常人家遇到这样的事,幼子是如何做的?是抱一抱她,还是扶住她的手臂?只是踟蹰的瞬间,老夫人已经拨开了他无措的手,踉跄地扑到棺前。她似全然没有意识到幼子罕见的关切和体贴,眼里只有那道深黑色的棺木,泪水如骤雨般滚滚落下。朦胧的视线里,她的儿子似乎就立在眼前,叛逆又自信地挑着枪,昂着头,笑道:“母亲怕什么!”她哀痛地闭着眼,只觉得心头的rou被生生地剜下来一块,淋漓不尽地流着血,再也不能愈合。护棺的凌cao扶住她摇摇欲坠的身子:“请老夫人节哀。”李隐舟亦于心不忍,撇开数年来的恩怨,她也不过是个普通的母亲,用尽一身的力气捍卫着缺失了父亲的家庭。阴惨惨的天中凝上一重又一重厚厚的云。雪无声息地落下。凌cao的话似利箭刺入心头的刀口,老夫人忽睁开眼,用拐杖推向凌cao。不知她哪里来的力气,竟硬生生将硕大剽悍的凌cao推开了数尺,在众人皆措手不及的瞬间,跪跌在棺材前。“我不信!我不信……”她以地面做支撑的力点,枯木似的指头扣紧了棺盖,一厘一厘地将厚厚的木头推开一条细细的缝隙。一道惨白的光顺着这一点点缝隙渗进去。她神色骤变的同时,知情的几人皆心头一紧——他们都知道,这只是个掩人耳目的空棺,若老夫人在情绪失控之下暴露了秘密,那么此前一切的筹谋就全部付之东流了!凌cao几乎是下意识地拧起枪。李隐舟心道不好,一个箭步冲了上去。他用力拉住了老夫人的袖子,不动声色地用衣襟掩盖住那一丝的狭缝。有力的声音落在她颤抖的耳畔。“将军曾中过箭毒,所以面目有些非常,老夫人还是不要看了。”他一根一根掰下她紧紧扣住的手指,一字一顿如落子一般:“若夫人一味地哀痛,只能令亲者痛,仇者快。大仇未报,主公需要您,江东也需要您。”作者有话要说:汪还是明中午见吧,有亿点点卡68、第68章朔风卷着细雪,冰凌凌地刺入眼眶。街上的行人本就不多,这会更被驱得远远的,无人敢拦在历经三代主公的老夫人的路上,她所行之处均自觉辟开一条空落落的道。孙权立在夹道尽头的背影便显得那么远。远得有些看不清。但依稀能瞧见一袭白衣卷在凛冽的冬风里,扑舞不停。起伏不定的视线中恍然映出十二岁那年的少年孙权,持了剑护着旁人,冷面相照。母子曾经贴得那么近,却仿佛立在天堑的两头。如今隔了扑朔的北风和黯淡的天光,青年冷峭的身姿如绝壁般定定地立在人群之前,寸步不让。她想,原来权儿已经长这么高了。……这样的念头转瞬即逝,嘈杂的人声重新涌入现实。可怜,悲哀,报应……窸窸窣窣鼠窜的指点似毛毛的细箭射来,她松弛下来的五指蓦地扣紧了搀扶着的青年的手臂,借他的力气慢腾腾地站直了身。垂着泪的眼珠转过去,以仅二人能闻的低沉声音道:“谁?”丹徒的消息早已传来,但说孙暠有这个本事通天,她不信。十数世家一夕惨遭灭门,血溅长街,旁人不知道里头的门道,她却清清楚楚这是谁人的手笔。“但我若杀死这一千个人,便不会有一个人再敢乱说话。”耳畔灌着猎猎北风,少年冷冽的声音依稀浮在脑海。她的眼神彻底平静下来,抬眼打量着不言不语的青年,似乎在揣摩这份沉默背后的意图。半响,才凉凉道:“世家已经倾灭,所剩无几,可宗亲里头还有老鼠没抓出来——孙暠没有那个本事,孙栩没有那个胆量,孙辅又不在此处。兄弟里能算得上有成算的不过这几人,若不把叛徒揪出来,对权儿始终是个祸患。”听了这席话,李隐舟知道她已经重新振作起来,今天的秘密将会永远被封进棺材里,带进地底下。“某无能,不能查明真相,老夫人德高望重,还望您多襄助主公。”他搀着老夫人退出空落的道,转身将落在地上的拐杖捡起来。手上的重量沉甸甸,这根拐杖打磨得很细致圆滑,顶上雕着细密的云纹,垂下金线银丝编成的绺条。这是下面进贡的好木头,大荒的年岁里,连宫里的贵妇都未必用得上这样昂贵的玩意儿,在她手中却是见惯了的。他把拐杖垫在她手下,这份重量已经足够支撑她继续走下去了。孙夫人木然地瞟他一眼,嘶哑的声音却是淡淡的:“你已经很尽心了。”……与人群离开数尺,凌统有些迟疑地凑近凌cao:“父亲,老夫人已经知道了,她最疼爱将军,素来行事阴狠,此番对她的打击巨大,会不会反过来插手搅局?”凌cao绷紧了手臂,肃穆的眼神有说不出的小心谨慎,却在李隐舟平和的面色下停了手上动作。老夫人不是个善人,但她比谁都顾全孙氏。看样子李隐舟已经劝服她了。他一点点松开拧紧的手,在腰肋上擦干濡湿的掌心,这才松了口气,抬头用力敲了敲儿子的脑门:“你说呢?让你看紧孙小妹和李先生,你跑来这里做什么。”凌统脑瓜子都嗡嗡的,一时半会不想说话。本想说看您摔了个四仰八叉,然而顾忌着老爹的脸皮还是咽下了这句话,很给面子地另寻了个借口:“我看李先生像是有话单独和老夫人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