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亚当-观众与作家的互换游戏

    祂为什么叫我诡秘？因为我的序列1叫诡秘侍者？

    这不是目前最重要的部分。

    克莱恩收敛思绪，没什么表情地说：“我拒绝。”

    亚当侧了侧头，没说话，但表现出了洗耳恭听的询问姿态。

    “理由有很多，但我没有帮别人教孩子的兴趣。”克莱恩看着祂，数不尽的秘偶看着祂，然而克莱恩还是没有十足的把握，对方究竟是真实存在于那里，还是让他的意识以为祂在。

    他并不喜欢这样的感觉。

    不如说从死而复生开始，他总有些淡淡的厌倦，对自己，对那些仗着序列高而肆意妄为的人，对这些根本没有伦理道德观念的天生神话生物。

    就像人无法和卷毛狒狒说通，你也无法去责备一只真正的卷毛狒狒不遵守人的法律，哪怕它和人的关系比人和神话生物更紧密。

    对倭黑猩猩来说，性交是和握手问好同等的社交礼仪，对一些人来说，锚就是祂全部的生存意义。

    “你无法理解我在想什么。”

    “你讨厌我，”亚当说出了自己的观察，没说祂究竟有没有理解，“我让你感到了无力。你意识到我不是只有今天跟踪了你，可能更糟，也许我会用你真正关心的人来威胁你。这不是你的错误，但你仍然将它揽在了自己身上，一切危险的源头都来自于你，而你别无选择。”

    “说完了吗？”

    克莱恩甚至懒得露出敷衍的微笑。他正在全力压制自己的冲动，直接动手的冲动。

    “我从来没有干扰过你的心灵，也没有插手过你的安排。我放弃了动用封印物，以免你觉得冒犯。”亚当的声音依然宁静，从容，天生就带着镇定人心的力量，但克莱恩并没有被这位顶级的心理医生安抚到。

    “我，现在，正觉得冒犯。”

    他的瞳孔逐渐变得幽深，像湍急的漩涡，聚散又分离。有一瞬间，他的手指变得透明，像是要化为净水流淌，但它们在风中轻轻摇摆，终究还是没有坠落下去。

    “假如结果是好的，为什么要在意过程？”

    亚当似乎真的带着淡淡的不解。

    “你很在意你的家人与朋友，你认为自己背叛了他们。当你在完全陌生的国度醒来，是黑夜教会的孤儿院给了你安身之所，因此你将少得可怜的礼拜奉献给了黑夜，实际上你根本不信任祂，也不相信任何人。转变来自你将艾格斯先生带回家里，因为你很明白陌生与孤独的可怕之处，你的恐惧，甚至让你无法放任相同遭遇的人不管。

    “当你选择和同样是孤儿的米切尔先生在一起，证明你认为一切都过去了，直到你的家因为你，再次变得不安全。

    “祂们给了你锚点，让你活了下来，而不是就此崩溃在那个夜晚。米切尔先生充满热情，但他序列太低，帮不上什么忙；艾格斯先生虽然有着序列2的位格，但在重伤以后，祂连序列4的能力都难以维持，只能给你短暂的平静。

    “至于阿蒙，祂为你提供了最稳固的锚，让你保持理性……”

    祂忽然停了下来。在祂身前，忽然浮现出一张窄小的圆桌，原本似乎有羽毛笔凭空在其上书写着什么。但堆叠的纸张中，优雅的斜体字母被颤抖的横线划得凌乱不堪，那支羽毛笔更以完全不符合动力学的姿态，连滚带爬地掉到亚当的膝头，在祂洁白的长袍上混乱地书写起来。

    “诡秘疯了……祂从来没有正常过。毫无疑问，祂被亚当这个考不到资格证书的心理医生兼没人愿意接受投稿的作家激怒了，只想将亚当做成封印物……”

    亚当伸出手，轻轻捏住了羽管末端。羽毛笔停顿片刻，改口道：“那样很亏，也很麻烦，在看到无辜且充满才华的阿勒苏霍德之笔后，诡秘放弃了这个想法。祂还保留着理智，这是个奇迹，虽然祂此时就是名为奇迹师的序列2，但序列1的亚当依然很难控制……祂的人性实在太多了，那些多余的情绪像是暴雨下的怒涛，在深海里翻卷沸腾，亚当难以理解，祂看到一切，但依然难以理解……”

    袍子上已经没有阿勒苏霍德之笔的发挥之地，它像一只滑不溜秋的鱼，嗖地钻入了亚当的袍角。

    亚当没有阻止它。

    一条柔软的，冰凉的触肢跟着羽毛笔，缓缓将衣摆掀了上去。

    半透明的触手里沉淀着潮水似的花纹，在漆黑中涌动。它们堆叠在祂的脚背，缠绕上祂的小腿，拥挤着堆叠在祂的膝上，滑落至祂的掌心，一触即溃。

    灵之虫像是雨丝，细密冰凉地滑进祂的衣领，四处搜寻阿勒苏霍德之笔的踪迹。布料被撕开道道缝隙，露出光洁的皮肤与浓墨的小字。上面断断续续地写道：“亚当对目前的情况早有预料，这是合理的，因为远……祂对克莱恩这个个体有着极深的了解，祂一直在注视着他，所以……祂实际上知道诡秘没能问出口的问题……”

    “是为了锚而活着，还是为了活着而寻求锚？”

    “诡秘……克莱恩先生毫无疑问是前者。然而，为了受他庇护之人锚的安定，他首先要活下来才行。”

    “也许这就是为什么，他对梅迪奇wkwysladjm”

    灵之虫们一拥而上，纠缠着拧紧了它。这根脆弱的羽毛笔发出了骨骼移位金属摩擦般的声音，但它并没有被折断。

    它在无声的cao控下顶住亚当的胸膛，留下一道墨水淋漓的划痕。

    “……天生神话生物的身体和普通人类究竟有什么区别？克莱恩先生一直很好奇这个问题。从他的经验来看，区别不大……神经搭建，血液循环，内脏构造，有所不同，但不同的地方很少。更像怪物的同时也更像人类。

    “他没有将亚当从里到外彻底敞开，哪怕祂是自己送上门的。他不想让这里内脏横流，鲜血满地，哪怕他很想将亚当撕碎，再每天一点寄送给亚当的父亲。亚当在想什么呢？他在想这是不是唤醒祂父亲的必要条件。如果是的话，你会奉献出自己吗？是的祂会。无论是身体还是灵魂。

    “这究竟是人性的体现，还是自我的毁灭？”

    “……”

    “好的观众习惯于保持沉默。但诡秘还是抬起了他的手，他此时所有手的一个，捂住了亚当的嘴。他永远如此谨慎，将一切变量笼罩在可控范围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