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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缓。然而连日来累积的负面情绪始终翻滚不停,如暴雨前夕风云涌动,似强行压抑,又似酝酿突破。宋微视若无睹,将脸贴得更紧。不知过了多久,微哑着嗓音开口:“独孤铣。”“嗯。”控诉:“你又骗我。”半晌,听见头顶传来声音:“并非有意骗你。我确在北郊兵营,五日前,接陛下紧急密令进城,协同奕侯,监察皇城内外异动。此举……须绝对保密。”明面上,蕃邦使团来朝,宪侯北郊警戒,皇帝病重,太子代议朝政。暗地里,皇帝转身把宪侯密召入城,照看小儿子,叫奕侯守在宫中,防备大儿子。皇帝与太子之间,彼此心知肚明,终于进入最后一轮博弈。一方无奈且不甘,一方嚣张又迫切。都想在尘埃落定之前,让天平按照自己的心意倾斜。太子府门客众多,分明暗两种。当初被宪侯杀了灭口的鬼影聂元、无踪客拓跋宏文,便属于明面上的人物。而暗中出入者,则以乌木鎏金龙纹牌为信。若非独孤铣近年来着力防备,小心查探,未必能获知此等机密线索。他看到两名刺客身上搜出的信物,当即明白,皇帝对太子的最后试探,效果显著。令人费解的,反是那逃跑之人,将人证物证丢在休王府,究竟是不得已为之,还是早有预谋?而更叫人难以捉摸的,还有陛下的态度。今日面圣,听闻六皇子受伤,皇帝就要把人接入宫中,旋即又改了主意,同意留在宪侯府内,由府卫军严加保护。然而六皇子遇刺一案,连同死尸证物,却全部移交奕侯负责追查。敕令宪侯尽快返回北郊,准备迎接使团到来。独孤铣妄揣圣意,忐忑难安。太子有恃无恐,皇帝究竟打算……拿儿子们怎么办?唯一庆幸的,是皇帝依然肯把他交到自己手里。宋微不管他千百个念头纠结,抬起头问:“这么说,逼我成亲,不过是我爹装病的由头?”独孤铣不说话。无论皇帝出于何种目的提出六皇子成亲一事,当爹的想要儿子娶个女人,必然不会改变。宋微垂下眼睛,不再讨论成亲的话题,只哀怨道:“独孤铣,你又关我。”独孤铣锁紧胳膊,语调陡然变冷:“那是因为,你又淘气。”宋微被他圈得呼吸不畅,声音带着哽咽,自贴合处断续传出:“我只是受不了了,想出城去找你。真的,独孤铣,别逼我,别关着我,我很讨厌这样。我宁愿去你军营里做一个小兵。我虽然不喜欢吃苦,可也不是不能吃苦。独孤铣,好不好?别这样关着我,好不好?”如此软语相求,独孤铣的心跟着一颤一颤。终究硬起心肠:“不好。”忽地想起一事,捏住他下巴,抬起他的脸,问:“小隐,你弄出偌大动静,连秦显都着了你的道,当真只为去北郊寻我?”宋微听见这句,就像猝不及防掉进冰窟窿里,脑筋都冻得瞬间麻木。许久,一点点垂下眼帘,恍若喃喃自语:“可不是么?我寻你做什么?你能顶什么用?我可真是……哈!脑子被门夹了……”不怪独孤铣起疑心。前科太多的结果,本该如此。宋微并非惊诧于对方的怀疑,而是惊诧于自己无意中的妥协。因为,他再清楚不过:最彻底的束缚,只能来自甘于屈服的心。独孤铣却因为他的神情话语放下心来,一半是难过,一半是欣慰。怀中半天没有动静,将人抱进屋,放在床上,缓缓抚拍:“最近有点乱,你乖乖在这待着,我把牟平留下保护你。”长长叹息一声,“小隐,你不能……总是这样淘气。”宋微知道,这一回是真的什么招数也不管用了。想起门外那一圈冷面侍卫,噩梦重来的阴森恐惧甚至比死亡降临还要浓重。沁心透骨的寒意无从言说,即便说出来,面前人也不会相信,更无法理解。惶恐之下,无谓挣扎,口不择言:“我不需要这样的保护,只要你们不逼我,我过得不知有多好。我非要走,谁留得住?办法有的是,绝食、自残、杀人放火、出卖色相……唔!”嘴唇被死死堵住。“嗤啦”一声,衣衫尽裂。独孤铣压在他身上,声音不带丝毫温度:“小隐,是你自己要回来。别说你不知道,回来了,就得坐一辈子牢笼!”第128章帝王岂可无心术,鸳侣最难断爱恩八月初四夜,皇帝寝宫。宝应真人亲自盯着医僮煎好汤药,再亲手端给皇帝。皇帝喝一口,放下,问:“当真不把你那小徒弟接进宫来?”宝应真人淡笑:“儿孙自有儿孙缘法,不必强求。”皇帝似被触动,没有接话。宝应真人又道:“草民教徒无方,叫六殿下受了惊扰,实属罪过。”把冬桑安排在六皇子身边,添个可靠的玩伴是一方面,更主要的,是为了贴身保护。奈何一帮人都低估了宋微煽动人心的本事。皇帝摇头:“真人言重。此番化险为夷,可见令徒亦是有福之人。”“是六殿下福泽深厚。”皇帝沉默良久,忽然挥手,将一应人等统统挥退,只剩下青云立在床边。“朕有一事,欲求教于真人。”宝应真人赶忙站起,弯腰长揖:“陛下折杀草民。”“真人通玄达妙,见微知著,悟天时,推人事。朕欲问我咸锡国运,可否长盛不衰?”宝应真人敛容端立,恭敬答道:“回陛下,世间种种,有始则有终,有盛则有衰。长盛不衰者,草民鄙陋,所见所闻,未之有也。”皇帝呆愣半天,笑了:“你个老东西,便不肯哄朕一回么?”宝应真人暗中松了口气,陪笑道:“陛下,若囿于一时一地,由始而盛,由盛而衰,由衰而亡,自是无可挽回,令人伤怀。然若放眼宇宙天地,终未尝不可重始,衰未必不能再盛,正是如此循环往复,方生繁衍生息之大道。”皇帝接住青云递过来的药碗,慢慢喝完,才道:“行了,你不必安慰朕,朕心里明白。”有一些秘密,仅在场三人知晓,有一些话,也只能在此二人面前说。皇帝轻拍床沿,叹道:“真人想必还记得,一年前,朕曾问真人太子心性。”“是,当日草民妄言,太子动心忍性,若辅以容人雅量,可担守成大业。”皇帝放下碗,注目望着对方:“今日朕想问问,依真人看,六皇子如何?”皇帝这句话出口,在场二人心中俱是一跳。仿佛大感惊诧,又仿佛早有预料。“陛下问六皇子,这个,六皇子啊……”宝应捋着颔下胡须:“六皇子啊……”皇帝故意道:“真人如此为难,莫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