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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萤虫”缓慢地聚集在一起,向着一个方向瞟去。然而汹涌而来的黑影却愈发多了,如同洪水般从虚无之中溢出,接着,一个庞然大物蓦地从一个细弱得几乎看不出来的裂缝之中,一点点挤了出来。挤的趋势不可抵挡,从其规模来看,难以预想这东西究竟有多么大。男人就在向那东西的方向走去。它挡住了那些萤光,身躯越来越庞大,难以看出形状的地方逐渐变得尖锐,接着那黑色的无状物变得愈发尖锐,逐渐化作了一只庞大的指爪。黑色的东西开始拥有具体的形状。男人距离它还有一段距离。他的脚步速度丝毫没有变化,走得很慢,像是步履蹒跚的老人。之前他已经吃过贸进的苦头了。他身边的影子如同最忠实的保镖,同样不紧不慢地紧跟在他身侧,时刻同步。那影子没有什么可以保护的东西,但即便被无数汹涌而来的黑色无状物积压和迫胁,也没有丝毫偏移。就像男人的影子。就是男人的影子。黑色的庞然巨物已然成型了。男人没有加快脚步,也没有顺着脚步的歪曲而降低控制自己脚掌的力度。他直视前方,双肩有些下塌,背部稍许弯曲。他的额头上满是汗珠,眼神却如同刀锋一般,一如既往。他知道他行走的方向是什么方向。他的身体平行于不知在何处的地面。他在竖直往下走。黑色的东西终于挤出了狭小的裂缝,开始吞噬周围其他拥挤的黑色物体。他的身躯越来越大,逐渐化实,甚至有了光亮与色泽。男人终于走到它面前了。这个时间段不知有多长。他的双眼似乎透过了那个庞然大物看到了后面的萤光。那庞然大物始终朝着他,迈动粗壮的畸形的腿。男人看上去很无害,没有一点攻击性。而且十分另类。它没有被他身边那个看上去像同类的东西给蒙骗住。它龇开了牙,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这么做。就像是要表达自己一种古怪的内部生发的东西。接着它张开了两条手臂。它有四条手臂。比那个古怪的另类多了两条。它不太清楚那个另类用这样的形状怎么能拥有更大的力量。它也还不明白这个世界上有很多妖物和鬼怪,它们的最终目标形态都是这个让它不能理解的形状。它只知道它像撕破这个另类,想将它充入自己体内。男人的脚步没有任何变化,但就在那东西扑向自己的时候,四周的黑色东西全都如同游鱼般流窜开来,他突然之间从怀里掏出了一柄枪。拔枪的速度很快,开枪的速度更快。那东西甚至没有任何反应,就发现自己凝聚不久的身体上出现了一个几乎看不见的小孔。它又龇了龇牙,想表达什么它也不清楚。它继续向前扑了两步,但随即,他突然觉得有一股强烈的东西从他内部某处冒了上来。它低下头,看到刚才的那个小洞竟然不知什么时候迅速扩大,如同湮灭般从那个地方开始,摧毁它的躯体。它突然之间明白了什么。它踉跄着倒退了几步,瞪大了眼睛有些茫然地看着那个另类。他怎么对自己造成这种伤害的?他那样的躯体……?男人又开了一枪。这一枪对准的是那东西硕大的头颅。头颅还没有完全成型。但在枪洞对准它的时候,那东西蓦然之间动了。就如同疯狂的野兽一般,猛地冲他扑过来。那硕大的头颅在半途便被开洞,湮灭而开,无数犹如血rou般的碎片带着一股难以言喻的恶臭和黑烟暴雨般冲他扑来。男人连续开了好几枪,固状的东西在他面前如同炸开一蓬蓬黑花般化作了一团团弥散的黑雾,被他周身稀薄的东西给挡住了。黑雾在他面前笼聚又散开。他一直没有停止脚步。身形破开黑雾,从那推暴开的血rou之间穿过。黑色的影子一直紧跟在他身侧。萤光就在前面了。男人古井无波的眼神稍微有些波动,然后他一脚跨进了那一团萤光之中。眼睛有短暂的失明。长久适应了黑暗的双眼哪怕看到一丁点儿光亮都觉得刺目。发出萤光的是一个灯笼。一个白纸糊灯笼,光芒幽弱,从那灯上飘散出无处萤火,笼聚到男人身后。男人的身后就是他之前所跨入的萤光团。就在男人跨入萤火之后,那远离黄泉路的地方,一地碎rou之处,一个人形身影忽然破开了虚空,踏了出来。他看着地上破碎的,还在蠕动的血rou,蹲下身,抚摸着那残留的角。他柔声道:“这叫恐惧……”白色的灯笼微微照亮了手执他的人的腰际以下。白色的袍子,很陈旧,带了些干涸的土壤的痕迹。那个人的手缩在袖子里,只有提着灯笼的杆子从袖子中露出。看不到他的脚。看不清他的上身。男人出现在他面前的时候,那个面向男人的静止不动的人缓缓转过了身,看不清楚的背幽幽地对着他。脚步如同没有脚步,向前极其缓慢地行走而去。男人跟上了这盏灯笼。周围的黑色东西没有靠上前来。它们流窜着,少数刮到男人的都滑了开去。男人跟着灯笼走了很久。久到步子机械,双眼呆滞,神情茫然。然后那盏灯笼停了。远远的能看到一个弓形的东西,像是桥。旁边摆放着一盏白灯笼。摆放的位置很低。但光芒亮些,照着一个佝偻的老太婆的身形。没有影子。男人没有停下脚步,似乎被另一盏白灯笼吸引而去。脚步缓慢而僵硬。他的眼珠一动不动,一直走到了那老妪身旁。老妪缓缓转过身来。她的身旁有一口大缸。缸里放了什么东西。黑乎乎的看不清楚。她看到了男人。她将一只破碗举了起来。破碗上有一个缺口、好几道裂缝。她忽然森森地笑了,笑得有些瘆人。她似乎打量了男人一会儿。“嘿嘿……天仙啊……又是一个天仙啊……好多天仙呐……”她将那碗看也不看,放到缸里舀了一通,端到男人的嘴边,皱纹遍布的嘴角裂开一个笑容:“喝吧……喝吧……投个胎就不是天仙了……甭受这个罪孽了……”她的手指甲很脏,有黑色的污垢,手上淌着那黑糊糊的汤水。她的声音有些嘶哑,仿佛声带破碎了一般。她佝偻起来只到男人的腰部,但不知怎的,伸起的手硬生生够到男人的嘴角,一只手抓着男人的手腕,力道出奇的大。她的牙齿零落,说话有漏风的声音,被幽光照亮的脸上有褐色的尸斑般的斑块和凹凸不平的疙瘩。皱纹在脸上堆积,几乎塌陷下去,露出头骨的形状。男人被迫仰了仰头,呆滞盯着那碗里的东西。黑色的,有漂浮的白色鱼目。还有些块状的不知什么,沉在里面。有一股说不出的怪味冲进鼻腔。“喝吧,喝吧……”老妪将碗又向男人的脸上凑了凑,顶得他的颧骨生疼。男人抬起不受控制的手,将碗抓住了。老妪发出了一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