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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与蹲着的虞锦瑟视线平行,他从兜里摸出一块糖,递了过去,“请你吃糖,我们聊聊天吧。”虞锦瑟晓得他的聊天是为了启发自己,便接过了糖,含在嘴里,一秒钟后她皱起眉,道:“什么糖,又酸又苦。”王导点头,“酸的食物,能促进泪腺,你吃点,对哭戏有帮助。”虞锦瑟一听,为了早点哭,倒真的细细品味去了。王导看了她一会,问:“为什么哭不出来呢?如果你遇到了女主的这种事,你不会觉得悲伤吗?”虞锦瑟道:“我觉得,这只是个误会啊,说清楚就好了,真的没什么好哭的。”这个话题没办法继续了,导演只得转了个其他的,“虞总,你有没有受过伤?”虞锦瑟想了想,点头。“我也受过伤,年轻时我爱上过一个姑娘。我花了很多心思去追求她,她生日那天,为了给她买一件她中意的昂贵连衣裙,我连着打了一个月的零工……”王导吸了口烟,自嘲道:“就是那种在电线杆上到处贴牛皮藓广告的那种零工,大街小巷都要贴,为了买到那件裙子,我起早贪黑不知疲倦,几次还被城管追着赶……最后你猜怎么着?”虞锦瑟道:“怎么着?”“最后,我买到那条裙子送给了她,可她穿着这条裙子,跟我的兄弟好上了……我知道后,一个人抱着啤酒瓶子坐在cao场,大冬天的,我一个大老爷们没出息的哭了大半晚……”大抵是同为天涯沦落人最能惺惺相惜,虞锦瑟有些动容,沉默了一会,道:“我也有过跟你类似的经历。”王导一怔,“你有过,那你肯定也哭了吧。”笑了笑道:“我一男人,都哭得那么厉害,你们小姑娘,更不得了。”“我嘛……”虞锦瑟垂下眼帘,“没哭……”眼见虞锦瑟的神色开始黯然,王导一边说话一边飞快地跟那头的助理导演递眼色,助理导演点头,片场里顿时响起伤情的音乐。虞锦瑟苦笑:“因为那还不是我最痛苦的时候……”“啊?被劈腿还不是最痛苦的时候啊?”王导既愕然,又关切,“原来你这种顶级富豪的人生道路也并非一帆风顺啊。”“谁说有钱人就会一帆风顺?只是很多有钱人比一般人更能忍,难过,要忍着,挂上笑脸,痛苦,也得逼住眼泪,挂上笑脸,最后忍着忍着,就不会哭了……”“可那样憋着,谁受得了。”王导语气平和,循循善诱,仿佛一个耐心而善良的心理医生,“都是天涯沦落人,我告诉你我的事,你也同我说说你的事呗,憋在心里太久不好,容易生病的……”“其实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回忆起曾经的悲伤,虞锦瑟低低苦笑起来,“就是两年前的一件事,现在想起来,还是有点过不了坎……”王导道:“什么事?”虞锦瑟摇头:“抱歉,我感谢你的关心,但我不想说。”许是片场的音乐起到了煽情作用,许是王导的话太深入人心,她神色渐渐黯然。那些年,那些事,那些午夜梦回时常惊醒她的片段,那些她强行压抑的伤口,她用没心没肺来遮掩,不向任何人诉一句苦……时至今日,心酸难度。“那好,我不逼你了……”王导瞧她的反应,赶紧朝助理导演做了个手势,然后叹息一声:“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伤心事,不哭,不代表不痛……这种事旁人再多的话都无法安慰,呐,难过你就哭出来,我去把灯关掉,我走开,让片场人都走,我把这无人的角落留给你,你给自己的心灵找个出口,宣泄也好,疗伤也罢……”王导话说完,果然走了。片场的灯随着他的离开被熄灭,只有马路上幽幽的光投过来,周身一片乌沉沉。阴暗中脸上的悲伤旁人看不见,卸下心防也无人知,虞锦瑟低下头去,强掩多年的心伤渐渐放纵。这边角落情绪越发肆虐,而那边,有人来到摄像机旁,静静等待。拍摄启动,镜头中的人犹然不觉。朦胧的角落里,虞锦瑟蹲着的姿势改成了蜷缩,她抱着膝盖,黑暗中仿佛又回到了往昔的岁月。回忆里盈满消毒水的气味,在浑身难忍的剧痛里,是漆黑一片的夜色,周身空荡荡的病房,死寂的如空城,静得连一瓶瓶药水滴答滴答落下的微毫声音都听得见。病房外传来护士怜悯的口气,“真是命不好,年轻轻的就不能要孩子了。”另一个声音道:“嘘,小声点,别让她听见,她怪可怜的,受这么重的伤,父母不来看一眼,老公也把她丢这不管,一个月都不闻不问呢!除了一个朋友偶尔来送饭,再没人来看她!”“啧啧,她男人这么薄情,多半在外面有人了,我那天还见一个浑身香奈儿的女人气势汹汹地来这,不知道是不是小三啊……”脚步声渐渐远去。一切又重回寂静,她浑身缠着纱布,动弹不了,只能直挺挺地躺在床上,睁着眼睛一味地看天花板。耳畔一遍遍回响着护士的几句话:“真可怜,年轻轻的就不能要孩子了……老公把她丢这,一个月不管不问……”她想着想着,浑身越发的冷,她努力地将被褥往身上拉,可无济于事,被子是冷的,床褥是冷的,周围的一切都是冰冷的,便连呼吸都是冷的,无边的黑暗与孤寂侵袭上来,将她一寸寸吞噬,有什么液体控制不住的倾泻而出,枕头渐渐湿了。……“真傻……”想起往昔,片场的虞锦瑟苦笑着,在哀戚的提琴声中呢喃,隔得有些远,那边机器旁的剧组人员听不清她的话语,只看得见暮色朦胧的阴影中,她悲伤的侧脸。耳畔音乐如泣如诉,哀切的小提琴奏出悲伤的意境,撩拨着发黄回忆里久远的伤痕,仿佛将人的心都拉扯出一阵阵的疼。过往心酸如浪潮袭来,她的眼眶终于湿了,“那时候,真是被全世界遗弃啊……”那此后的岁月,她不愿意再回想。倘若说那被遗弃的经历,是痛快而决绝的当胸一刺。那后续的阵痛,就像没完没了的凌迟。伤好后的日子,她还在忍受他变本加厉的冷漠与无情,而陪在他身边的那张如花笑脸,却越发具有侵略性,而她,却要不以为然的笑着,假装不在意,假装看不见。没人知道她心里的痛,这场不被爱的故事里,从没人在意她的感受,她是那只用鱼尾换来了双脚的悲情美人鱼,在一步步刀扎般的行走剧痛中,看着负心人跟另一个女人睡在床上。痛到灭顶,宁成泡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