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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界二(14)画家

    

世界二(14)画家



    白莎让艾琳带着茶杯先回家,自己作为四个人中唯一一个“男性”,去报了警。

    尽管苏格兰场警卫先生们的无能众所周知,能指望他们做的事情很有限,但露易丝姑娘昨天恰巧见过那个男人,于是和白莎借了笔,寥寥几笔就勾画出了那人的模样——栩栩如生的一个戴高礼帽、圆镜片,微微对眼,看着尤其文质彬彬的绅士形象。

    而且,剧毒的番木鳖碱也是配方药,除了大画家这种肯砸钱花高价的,一般是只能医生才能买的,所以药店都留有记录。而这时能买到自行装药的胶囊的药房就更少了,这是需要特别订购的——亚瑟之前就买过,问一下他就能确范围。

    从这几个线索下手,找到那个人就只是时间问题。

    可结果证明,白莎依旧高估了苏格兰场的职业道德——在做笔录的时候,几位警探先生对作为证据的番木鳖碱毒胶囊和那幅画像的兴趣,还不如她作为一个绅士,为什么会和三个年轻姑娘在兰贝斯区,这个著名的妓女云集之处独处来得大。

    前者他们只是漠不关心地扫了一眼,甚至都没有问任何有关的问题,就直接让她带走;而关于后者,他们倒是嬉皮笑脸地细细盘问了她在那里做什么、在那里多久、是不是经常去、有没有什么特别的“原因”,才会如此关心这三个女人。

    即使她说明了艾琳是她的女仆,露易丝是她的老师,邦德先生的女仆,其中几个警探依旧用暧昧、意味深长的目光看她,表情让人作呕。

    一瞬,她蓦然可悲地、感同身受地明白了曾属于邦德医生的无奈。

    是了,他们又怎会在乎几个下贱、污秽的兰贝斯妓女的死活。

    等她疲惫、饥肠辘辘回到家时,已经下午五点多了。

    亚瑟早就回来了,正在晨室里一手慵懒地撑在沙发间,一手训练茶杯玩“伸爪”、“张嘴”、“击掌”的游戏;映着壁炉中橘红色跳跃的火光,那人凉色微卷的发、长睫低敛下那双浅茶褐色的眼眸,似乎也流染上了几分温煦落日般的暖意,流淌着复古电影一般轻缓的色泽。

    这一幕,奇迹般地让她满心口肆虐着的那股不甘、愤怒又无从发泄的郁气都平复了下来,不觉中,紧抿着的唇线都柔和了下来。

    她不由地想,之前是谁不想要狗狗来着的啊,这一傲娇一狗,不是相处挺融洽的吗。

    只是她进门时,青年绅士放松地背靠向沙发,侧过脸,似笑非笑地挑眉看她。

    他的目光下,她心虚地想起来了——对了,她本被勒令不许出门来着,现在被抓了个正着,只好讪讪道,“今天的天气不错啊。哈哈。”

    “苏格兰场怎么说。”

    狗狗举起前爪和亚瑟击掌,他从容地将手里的rou条丢给它,收手交叉十指于胸前看她,淡淡问道。

    果然,他已经知道了。她于是稍稍解释了今天的情况。

    在她说的过程中,亚瑟安静地为她倒了杯茶,顺手把一碟艾琳做的香葱培根咸司康递了过来——香味马上吸引了茶杯的注意力,它欢快地抛弃了亚瑟,跑到了她脚下趴着,讨好地“呼哧呼哧”舔她的拖鞋。

    “没有人死亡、甚至没人受伤,这帮草芥人命的先生们乐得悠闲,是不会做任何事的。”

    说完,她冷笑着咬了一口司康。

    “我的胶囊是在圣马修路拐角的药店买的,你那幅画给我吧,我明天可以去问问。这个杀手在这里动手,有可能自己也住在兰贝斯区。”

    亚瑟说着话,得寸进尺的茶杯跳入他的怀里,趴下眼巴巴地盯着她,冲她摇尾巴;他的手在半空中顿了顿,最后还是落在它的背上,试着给这只自来熟的狗狗顺了顺毛。

    “我好了,明天我自己去。”

    她闷闷地抿了口茶,从这个憋屈的话题上转移开,问道,“你今天怎么样,有什么发现吗?”

    “我去走访了附近几个地方,把名单上的人划掉了一半,现在只剩下四名嫌疑人了。”

    亚瑟一双笔直、显眼的长腿放松地交叠,架在搁凳上,狗狗趴在他身上舒服地眯着眼睛,他顿了顿,继续淡淡道,“另外一个很有意思的事情。”

    “一个酒吧的侍应和我说,大画家有时有个神秘的同伴,和我一般高,身形也差不多,带高礼帽,穿着不凡,可我问过酒店所有人,却没有一个见过他的正脸。”

    白莎蹙眉,立即想到了邦德医生曾说过,那位男士的颈间伤口是平的,说明凶手和他差不多高,而她的同学180,确实是亚瑟的身高。

    在犯罪现场照片里,看见了自己同学惨死的“尸体”,感觉就挺,嗯,微妙的。

    “大画家一般周三或者周四出现,他最常去的酒吧是这里。”

    亚瑟伸手,修长的指在地图上点了点一家叫做普鲁士公主的酒吧——这个名字就很好地表明了它的营业性质——然后顺手拍开凑过来舔他的狗狗,继续说了下去,“侍应说他一般办了画展的第二天晚上,会来他们这里喝苦艾酒庆祝。”

    “所以,我们要是周四晚上去这家酒店,很可能就能碰到画家本人。”

    她咽下口中的饼干,说了说今天接到的电话和自己这边的发现。

    “我今天也问了露易丝,夫人失踪时确实穿着那条绿裙子,戴着一顶香槟色的礼帽。两者都是摄政街一位裁缝为她特制的,布料也很特殊没有剩下的,所以再没有相同的款式。何况,夫人本就不太出门,那条裙子她又很珍重,穿过的场合少之又少。”

    白莎拍掉手间的饼干碎屑,最后总结道。

    “所以,画家的嫌疑很大,他非常可能是最后那天,见过邦德夫人的人之一。”

    “晚餐已经好了。”

    说话间,艾琳进了晨室,带来了今日的伦敦晚报——大版面的头条是和皇长孙阿尔伯特王子订亲的,特克的玛丽公爵小姐下周四来到伦敦的消息。

    订婚典礼定在下个周六,而周四当天晚间七点,皇宫会以她的名义举行的一场盛大化装舞会,整个伦敦本周日就会开始装点街道,迎接她的来临。

    照片中和爱玛一般年纪,甚至发色都浅得相近的美人满身绫罗、珠光照人,报上说光她颈间项链上的珍珠,就需要两个金基尼一颗。

    一基尼是二十先令,两先令就能买兰贝斯最美丽的姑娘一夜。

    这就是伦敦,兰贝斯区满街浓妆艳抹的娼妓,倚门卖笑的对岸,便是金碧辉煌、六朝金粉的西敏寺上城区;只一水之隔,同是花一般的年华,有人在天上,有人在深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