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3章 番外四 (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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凭一张知己知彼惹出的小风波,大致上探出这位‘吕布’的底后,燕清在担心爱人的安危和去向之余,倒多了几分哭笑不得了。他极稳得住阵脚,面上自始至终都不显现心底的慌乱,更是只凭三言两语,就稳住了‘吕布’,让人继续在寝殿内安静候着。甫一出殿门,便命太史慈通知百官早朝取消的消息,再急召郭嘉、贾诩和荀彧三人入殿。出于燕清的私心作祟,在这几人中,郭嘉得赐的宅邸离皇宫最近,来得自然也最早。郭嘉一下软轿,就提着官袍前摆,冲燕清小跑来了:“陛下。”“进来再说。”燕清赶紧拽着他手,把人拖入了偏殿之中,再屏退左右,面上终于能流露出焦躁来:“大事不好。”郭嘉愣了一愣,正色道:“还请陛下速速道来。”燕清长叹了口气,简明扼要地将今晨发生的怪事,给阐述了一遍。郭嘉刚开始听时,还缓了几分神色,笑眯眯的,权当是吕布又暗中吃多了飞醋,故意耍些小心眼子,而陛下因当局者迷,未能立马看出罢了。毕竟类似的小把戏,过去不是没发生过;而负责拆穿的,也一贯是他。然而听完之后,面上的轻松和戏谑,便消失得无影无踪了。他蹙眉沉思半晌,忽问:“陛下现就让他一人独坐殿内?未派人看着?”燕清自然知晓,郭嘉这一问,不过是要提醒他倘若放任那‘吕布’对旁人胡说八道,事后恐难收拾。他摇了摇头,又无奈一笑道:“我虽留了子义在外头守着,可他一来不知情况,二来若是奉先真要硬来,凭我麾下群英,没数人联手,也拦不下他……就目前看来,我还是希望知道的人越少越好的。”吕布惯来有野兽一般的敏锐直觉,如若让他察觉了,燕清并非是面上表现得那般信任他所说,甚至加以重兵防备,怕是更沉不住气。一旦双方爆发冲突,燕清凭卡牌之威,自然不惧制服不了对方。然而投鼠忌器,吕布的身体,他是无论如何都不愿见有损伤的。郭嘉多年来亲眼见他们情谊极笃,对这份并未刻意言明的用意,显然也一清二楚。他略作沉吟,又道:“陛下昨夜与大将军同寝时,可有行任何特殊之举,或是见过些不同寻常的征兆?”燕清认真回想许久,摇头:“除却因今日是我生辰,他痴缠得久了些外,并无特异之处。”原想着今夜宴过群臣后,回寝宫后,再二人私下里好好庆祝一场,不想出这么一场意外。“既然问题未出在这头,”郭嘉莞尔道:“陛下不妨亲口去问问那人,昨夜他究竟做了什么,方才导致今日之事。”燕清不可避免地想起刚才看到那一幕幕活春宫,不禁神色微妙,到底点了点头。横竖有聪慧机敏的大狐狸郭嘉在旁,他也不是蠢的,对方真若撒谎,即刻就会被发现。——为保险起见,也可先口头问着,等到关键处,再动用知己知彼。燕清苦笑道:“唯有如此了。”贾诩与荀彧怕是还要一会儿才到,燕清则只想将此事快些解决,着急得半刻都不愿等,便先领着郭嘉,往寝殿去了。而让燕清无比挂心的正牌吕布,对自个儿身上发生的意外状况浑然不觉。直到被二人刻意压低下而变得断断续续的说话声唤醒之前,他还无忧无虑地躺在龙榻上呼呼大睡。先窜入耳朵的,是燕清那熟悉又轻柔的嗓音:“……荀文若……去了……收棺入殓……送颍川……”——荀文若?吕布眼皮子一动。——他咋了?在轻轻在耳畔飘过的只言片语中,捕捉到一熟悉的人名后,吕布方吧唧了一下嘴,悠悠醒转。他迷迷糊糊地半掀开眼帘,不知为何,觉得身体特别沉重,尤其脑门那似被人狠狠锤了一闷棍似的晕。他双眼发直地瞪着虽也是明黄,但很是陌生的床帐顶,发了好一会儿的呆。陛下几时命人将床帐的样式给换了?之前那不是挺好的么?吕布还躺着,为自己浑身的疲软感到莫名其妙,并未细想床帐这茬。他略缓了一会儿,等沉甸甸的脑袋不那么嗡嗡作响了,便坐起身来,刚动手掀幔帐,传入耳廓的,就是郭奉孝那狡猾狐狸熟悉的调笑语调:“哈,陛下醒了。”——好一句废话。陛下若还没醒,你刚又是在同谁说话?吕布这么想着,不由无声一哂,很是不屑地哼笑一声。——只瞧在陛下一早传他入宫,方才又提到荀彧之名,多半是有要事商量的份上,不与他计较。自认很是大度的吕布,勉强不计较郭嘉扰了他与心爱陛下的甜蜜时光的滔天大罪,漫不经心地掀开了闭合的纱帘。这一掀,就正正对上对坐于案前,此刻不约而同地侧过头来,含笑看他的二人的目光。坐左边,笑得一派不怀好意,便是他一直暗中抱有敌意的郭嘉;而右边那人……吕布傻眼了。——是谁?样貌是生得颇似重光,又决计不是重光!四周除他们三人之外,并无旁人,那方才他听到的属于‘重光’的声音,赫然也是出自这人的!吕布瞬间汗毛直竖,经历过千变万化的左慈,和更能变化的自家重光外,他对这些神鬼玄幻之事,多已能淡然处之了。而且燕清舍不得跟他吵架,如若实在恼他了,就故意挑几个他最不喜的人的模样去化身,借此戏弄于他。吕布浑身僵冷。他并未漏看对方眼底的温柔神色,还有气质和气势上的极大差别……尤其瞧着郭嘉那副好整以暇的看好戏的神色,竟是半点不怀疑这‘重光’身份的真伪!一万个恐怖的念头登时在心里一晃而过,吕布在极剧的恐惧下,不等搞清楚状况,一句质问已然脱口而出:“你是何人!”上一刻还笑吟吟的燕清,下一刻就猝不及防地对上了自家爱人凶神恶煞的瞪视,并触至其中毫不掩饰的厌恶和戒备。燕清只觉脑海里忽然变得一片空白,唇角挂着的温柔笑意消失得无影无踪,浑身也跟着僵硬了。“……奉先?”燕清强自定下心神,想到曾经发生过的吕布梦见史上前世的事,试探着近前一步,嗓音更是放柔几分:“你是被梦魇着了?”跟还抱有几分侥幸和疑惑的燕清不同,郭嘉在吕布一脸杀气腾腾地问出那一句时,就察觉出不妥,眯起了眼。“莫要近前。”不难在吕布眼里看出真真切切的浓烈杀意,郭嘉悄无声息地起了身,无比笃定地说出这么一句——“那不是陛下。”紧接着,杀机渐浓、只因心底那份来历不明的焦虑和踌躇、才忍住没将眼前之人一击毙命的吕布,就幸运地欣赏了郭嘉所展现的,前所未有的敏捷身手。——先眼疾手快地揽着那长得像重光的冒牌货的腰身,迅速往较为安全的宫柱后一窜,再一个利落击掌,把刚巧在外头候着要见丞相的几个武将给召进来了。进来的不是别人,正是吕布极其熟悉的高顺,张辽和赵云。看得目瞪口呆的吕布这会儿眼前一亮,急吼吼道:“你们来得正好——”“殿门关上!”郭嘉拔高音量,毫不犹豫地打断了他,拿出了将所有人都盖过去的磅礴气势,疾言厉色道:“陛下受蛊毒乱了神智,胡言乱语,欲害重光,还不即刻将他制服!”吕布:“……”而被郭嘉严严实实地护在身后的燕清,则因内心极其慌乱,一时间只神色凝重,并未开口。得不到燕清的指示,郭嘉下达得又是这骇人的命令,高顺露出茫然之色来,张辽也很是无措。二人面面相觑着,一时半会都不敢动作,唯有赵云无比迅速地把殿门关上了,然后认认真真地看了发怔的吕布一眼。赵云转过身来,蹙眉问燕清道:“真有此事?”不等燕清回答,吕布就先炸了。“睁大你们的眼睛好好看看!”吕布瞬间只觉被千夫所指,委屈得都快爆炸了,急切地大吼道:“那娘里娘气的玩意儿,究竟他娘的是哪门子的重光!哪门子的陛下!老子的重光可不长这样!”他的重光,他的重光……到底哪儿去了!这气势雷霆的话一出,就如给了所有人当头一击,全都愣愣地看着他。被吕布毫不客气地打为‘娘里娘气的冒牌货’的燕清,彻底失去血色的唇微不可察地翕动一下,倏然抬起头来。一对往昔极为明亮的眼眸死死地盯着吕布,眸色一点一点地变沉。郭嘉冷笑一声,看都不看吕布,眼也不眨地再度下令道:“还等什么?陛下若秋后算账,全算我的!”张辽和高顺终于从石化里恢复过来,二人对视一眼,具在对方眼里看到了震惊,手脚间却毫不含糊,跟在反应最快的赵云后头,真扑上去了。陛下对燕重光有多爱重,世间所有人都有目共睹,那可真是捧在手里怕摔了,放在嘴里怕化了。结果陛下昨日还好好的,又让重光留宿宫中,结果这会儿就毫无预兆嚷嚷出这些一旦传出可绝对不得了的恶语来……自然是谁都不肯信。倒更像是郭嘉方才所说的,是被蛊毒乱了心智的胡言乱语。吕布整个人一呆,等被群起涌上的几个混账同僚给压得严严实实,动弹不得时,才一点点地露出难以置信的神色来。他一边狼狈又徒劳地挣扎着,一边奋力将脑袋从包围里挤出来,对着有眼无珠,竟然能被这种拙劣伪装蒙蔽的郭嘉大吼道:“郭奉孝你是不是瞎——呜!”郭嘉面无表情地甩了一个白眼,赵云瞬间会意。他默默念叨了句‘陛下恕罪’,然后麻利地随手拿起一块布帕,理直气壮地塞到要大吼大叫的吕布嘴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