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

    （季允宸，高二）

    「敬瑞，我的新眼镜好看吗？」季允宸得意洋洋的推了推她的新眼镜，「以前打球的时候为了怕伤到眼睛，只能戴隐形眼镜，但其实隐形眼镜保养起来还真麻烦，还是眼镜方便，往脸上一放就可以出门了。」

    林敬瑞忍不住笑了出来，「你原本就长的一副小白脸似的，戴上眼镜是想当文青吗？」

    「我是图书委员，当然要文青一点啊。吶，敬瑞，你应该也挺适合戴眼镜的，要不要也跟我一起戴？」

    「免了，我双眼视力可是有1.2呢。」

    「誒？你每天看书视力还这么好？」

    「只要灯光充足、然后跟书本保持适当距离，就不会对视力造成什么影响啊。哪像你，小时候应该都躲在棉被里看漫画吧？」

    「哇！你怎么知道？还是你厉害。」

    季允宸和林敬瑞愉快的边走边聊着，眼前忽然一个人影挡住了她们的去路。

    季允宸抬头一看，赫然发现是郑安汝。

    距离季允宸和郑安汝一对一比赛的那天至今已经过了两个礼拜，郑安汝看起来消瘦了不少，整个人也没什么气色，双眼还布满了血丝。

    「安汝，看来你有事情要跟允宸学姐说，我就先走了。」林敬瑞说完便转身就要走。

    「等等。」季允宸拦住林敬瑞，然后搭着她的肩膀说道，「你们都是我最疼爱的学妹，不需要回避吧？有什么事情直接说就好了。」

    「那我就直说了。」郑安汝双眼直盯着季允宸，「允宸学姐，你什么时候要回来球队？」

    季允宸摇摇头，「我没有打算要回去。」

    「你休息也休息够久了吧？」郑安汝哽咽着，「预赛输了，这支球队没有你不行…」

    「安汝，你还可以再磨练，明年就换你带领球队…你们…」

    郑安汝不耐的打断季允宸的话，「我不要！我不行的！不要把这种责任丢到我身上！王牌是你，不是我！」

    季允宸叹道，「安汝，你可以的，你有打篮球的天分，一次失败不算什么的，明年还是有机会啊。」

    「那么你呢？你也不过经歷一次低潮，就要放弃篮球？大家都在等着你回来啊。允宸学姐，我求你了，你不在球队大家的士气都非常低迷，只有你可以让大家振作起来。」

    「但我真的对篮球没有兴趣了啊，我现在在图书馆有冷气吹，不仅可以一直休息、还不用在大太阳底下流汗，还有一堆嘉奖跟小功可以记，想想我以前真是傻，早知道我一开始听綺旻学姐的话加入图书委员就好了。」

    「你是认真的吗？」

    季允宸没作声，只是笑着点了点头。

    郑安汝转头看着林敬瑞冷冷的问道，「敬瑞，她是认真的吗？」

    「嗯，我这几个礼拜都跟你解释过了，允宸学姐是真的对篮球没兴趣了，你也不能一直强迫别人做不喜欢的事吧？」

    「可是我不相信！我一直都看着她…我知道的…她是真心的喜欢篮球…」

    林敬瑞淡淡的说，「人总是会变的。你信也好、不信也罢，事实就是如此。」

    「安汝，你回去上课吧，我还有事先走了。」季允宸迅速的转过身，因为她实在是不忍再看到郑安汝那张伤心欲绝的表情。

    「等等！允宸学姐，你回来吧，球队需要你…」郑安汝赶紧拉着季允宸的衣服，轻声的说，「我也…需要你。」

    季允宸停下脚步，深深的叹了一口气，「安汝…别这样。」

    「求求你不要走好不好？」郑安汝几乎是恳求般的语气。

    季允宸没有回应她，但也没回过头，只是继续往前走。

    她实在是太害怕了，万一回了头，看见郑安汝的那个表情，她一定又会开始不忍心。

    「季允宸，我喜欢你！从我第一次见到你的那一刻起，我就一直很喜欢很喜欢你！」

    季允宸愣了一下，脸上一热，虽然早就知道了郑安汝的心情，但被她那么直接的告白，即使是季允宸也不住感到有些害臊。

    「我会加入球队都是因为你！那么认真努力练球也是因为你！我想要成为配得上你的人，我想要一直待在你的身边，一切的一切都是因为我喜欢你！」

    季允宸深深的叹了气，回过头一看，郑安汝果然已经哭的泪眼婆娑。

    季允宸心中一酸，像她这种人…像她这种没有未来的人…郑安汝又何必这样为她浪费眼泪呢？

    实在是不忍心，季允宸朝着郑安汝缓缓走了过去，然后把她搂进怀里，「安汝…谢谢你喜欢我。」季允宸温柔的在她额上一吻，「不过请你忘记我，好吗？」

    郑安汝推开季允宸，洩气的说，「你这是在拒绝我？」

    「安汝，你是个很好的女孩子，相信将来一定会有更适合你的人出现，你不要浪费时间在我身上…」

    「你有女朋友了吗？还是你有喜欢的人？」

    季允宸叹道，「安汝，我现在没有心情谈恋爱，也不适合。」

    「你现在不接受我没关係，不回来球队也没关係。我会等你，一直等一直等，等到你愿意回来的那天为止。」

    「安汝…」

    「你总有一天会回心转意的，明年我一定会打进hbl的决赛，到时候我会再跟你告白一次。到时候你可别想拒绝我！」郑安汝说完便三步併作两步的跑走了。

    季允宸呆呆地站在原地，直到再也看不见郑安汝的背影，她才开口喃喃说道，「敬瑞…我…能活的到那个时候吗？」

    「说什么傻话？当然可以。」

    「我到底有哪一点好？值得安汝这样对我？」

    「在她的心中你就是那么的重要，一直以来，我可是清楚的很。」林敬瑞抱着季允宸，轻轻的拍着她的背，「允宸学姐，你一定要加油。」

    季允宸把头埋进林敬瑞的怀里，然后紧紧地搂住她，「敬瑞…谢谢你…」她真的真的非常庆幸，在如此痛苦万分的当下，还有林敬瑞可以陪伴在她的身边。

    林敬瑞温柔的来回抚摸着季允宸的头发，轻声地说，「别忍了，哭出来会好过一点。」

    说什么呢？

    明明林敬瑞才是最先泪流满面的人。

    但不晓得为什么，当季允宸听到林敬瑞这么一说，她再也无法假装坚强。

    她抓紧林敬瑞的的衣服，开始像个小孩般的嚎啕大哭了起来。

    －－

    终于到了系上迎新茶会的那一天，王雨熙和翟书璟一起走到有标记好她们号码的位子上。

    王雨熙是17号，然后翟书璟是16号，在她们左右两侧各有一个位子，是给直系的二、三年级坐的。

    翟书璟左右两侧的位子还是空的，而林敬瑞已经在王雨熙的左边位子就定位了，王雨熙连忙坐到位子上和林敬瑞打了招呼，「敬瑞学姐好。」

    「乖。」林敬瑞那对美丽的凤眼，朝着王雨熙眨呀眨的，「雨熙，学校生活还好吗？有没有认识新朋友了？」

    「嗯，有啊。」王雨熙点了点翟书璟的背，「书璟，这是我二年级的学姐，敬瑞学姐。」

    翟书璟很有礼貌地对着林敬瑞点头道，「学姐你好，我叫做翟书璟。」

    林敬瑞笑着说，「哦？你是16号对吧？看来我们16号跟17号真的歷代都是世交，我和你的安汝学姐也是好朋友呢。」

    「我学姐没跟你一起来吗？」翟书璟好奇问道。

    「嗯，她们篮球队练球都会练的比较晚一点，待会应该就到了。你三年级的大学姐已经转学了，所以你只会有一个学姐，不过你的情况比安汝好多了，她去年左右两边的位子都是空的，你至少还有一个。」

    王雨熙跟翟书璟还有林敬瑞间聊了一会，不久忽然有个甜美的声音传了过来，「敬瑞，那傢伙还没来吗？」

    王雨熙抬头一看，是个绑着马尾、拥有健康小麦色肌肤的女生，一眼看来就知道是个有在运动的人。

    林敬瑞忍不住噗哧一笑，「安汝，你居然不是先关心你的学妹，而是先担心?她?呀？」

    「我只是随口问问。」那女生红了脸哼了一声，然后走到翟书璟左边的位子，一屁股坐了下来，「你好，我是你二年级的学姐，我叫做郑安汝。」

    「安汝学姐你好，我叫做翟书璟。」翟书璟笑笑的说，「你的名字真好听，尤其是前面两个字。」

    郑安汝哈哈大笑道，「只有前面两个字吗？嗯，那还真是谢谢你的夸奖，你长的好漂亮喔，该不会有在兼职当模特儿之类的吧？」

    「之前在路上有遇过一个星探，但我拒绝了，我认为现阶段是读书比较重要。」

    「是吗？那还真可惜。对了，你以前是唸什么国中？」

    「城西国中，你应该有听过吧？」

    「誒？那个有名的私立国中吗？我当然听过啊，以前我姐还曾经在那里当班导师呢。」

    翟书璟喃喃的复诵道，「…班导师？」

    「啊、我忘了我姐要我保密的说，算了算了，你听听就好。」

    翟书璟紧闭着双唇，若有所思的直盯着郑安汝，不知是不是王雨熙的错觉，她总觉得翟书璟看着郑安汝的眼神似乎有些不太对劲。

    王雨熙看了錶，再五分鐘茶会就要开始了，但她右边的位子还是空荡荡的，她不禁转头向林敬瑞问道，「允宸学姐还没来吗？都快要开始了，难道她忘记了吗？」

    这时郑安汝忽然回过头来插话道，「哼！她怎么可能忘记？我看那个胆小鬼是不敢面对我吧？」

    林敬瑞没好气的说，「安汝，允宸学姐不是你想的那样。」

    王雨熙忍不住好奇心，便在林敬瑞的耳边轻声问道，「允宸学姐和安汝学姐是不是有什么过节啊？」

    「她们就是这样，老爱斗斗嘴，没事的。」

    结果茶会开始了，季允宸还是没有出现，一到三班是同个科系，班导师轮流上台致词，王雨熙看着二班的班导师，忍不住觉得越看越眼熟。

    想了老半天，王雨熙忽然灵光一现，赶紧凑到翟书璟耳边确认道，「书璟，二班的班导是不是以前国中你们班的班导啊？」

    「嗯，是她没错。」翟书璟盯着那个老师，双眼闪烁着异样的眼光。

    等到自由活动时间，林敬瑞便直接向王雨熙问道，「雨熙，图书委员的事你考虑的怎么样了？」

    「嗯，好啊，我要加入。」王雨熙很乾脆的答应了，反正她本来就喜欢窝在图书馆，当图书委员似乎也没什么不好的。

    「真的？」林敬瑞欣喜若狂的说，「太好了，允宸学姐一定会很开心的。」

    「对了，敬瑞学姐，我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我记得你有说过我们歷代图书委员的传统差一点就要葬送在允宸学姐的手中，那是怎么一回事？」

    「啊，那个呀。」林敬瑞苦笑了一下道，「因为允宸学姐是直到二年级下学期才加入图书委员的，她之前是别的社团的。」

    「真的吗？那她之前是什么社团的？」

    「篮球社，而且当时她才一年级就当上先发了，而且是队上的王牌喔，超级厉害的。」

    「难怪…我就觉得允宸学姐的身高那么高，不去运动社团也太可惜了。」王雨熙皱眉道，「不过既然她那么厉害，为什么不继续打呢。」

    林敬瑞脸色明显一变，支支吾吾的说，「可能…比起篮球…她觉得书…更适合她吧。」

    「也是，她的肤色那么白，而且还那么瘦，要不是敬瑞学姐你跟我说，我也没想到她曾经有打过篮球。」

    「嗯，对了，雨熙，你可别跟允宸学姐说我告诉你她曾经待过篮球队的事，她…不太喜欢人家提起这段事。」

    「好，我知道了。」

    季允宸的身上总感觉藏着不少祕密，王雨熙虽然很想继续跟林敬瑞追问下去，但毕竟跟学姐们也才见第二次面，她也不好意思问太多，只得看以后有没有机会问了。

    「啊、不好意思我迟到了。」季允宸忽然朝着王雨熙走了过来，笑笑的说，「雨熙，不好意思，我刚刚扶一个老太太过马路…然后又遇到一个迷路的老伯…所以……」

    「哼！总爱找藉口。」郑安汝忽然插了话，瞪着季允宸冷冷的说道，「你这个胆小鬼！」

    季允宸无奈的说道，「安汝，我好歹也是你的乾学姐吧？你这样对我说话没大没小的，可不行喔！」

    郑安汝白了季允宸一眼，「就只有这种时候才会摆出一副学姐的态度，真让人不爽！」

    王雨熙忍不住又凑到林敬瑞的耳边，「敬瑞学姐，你确定她们真的没有不合吗？」

    林敬瑞点点头，苦笑了一下。

    季允宸走到了王雨熙的身边，忽然亲暱的勾住她的肩膀，然后丢下一句让眾人愕然的话。

    「啊、对了对了，我要跟大家宣布一下，我最近跟雨熙开始交往了。」

    交、交往！？季允宸是在胡说八道些什么？

    王雨熙吓了好大一跳，整张脸瞬间红透了。

    「你说什么？」郑安汝面色僵硬的说，「哈？新生入学才多久？两个礼拜？你说你在和她交往，这怎么可能？」

    「为什么不可能？我对雨熙一见钟情了，你看她多可爱啊！是吧？」季允宸凑近了王雨熙的耳边，用只有她们俩听得见的音量悄悄说了声，「帮我。」

    王雨熙愣了一下，嗯，看样子是要演戏就是了，虽然不知道是要演给谁看，不过既然学姐都已经有求于自己了，王雨熙也只好乖乖听从指令的点头说道，「嗯，我跟允宸学姐是在交往没错。」

    郑安汝直接忽略过王雨熙，只是对着季允宸哼了一声道，「你这种恋爱白痴怎么可能对别人一见钟情啊？你想骗我是不是？我不相信！」

    「你不相信又怎样？我不需要徵得你的同意吧？是不是，敬瑞？」季允宸说完，便对着林敬瑞眨了眨眼睛。

    林敬瑞似乎也了然于心，只好点头道，「嗯…是啊。」

    郑安汝错愕不已的说道，「这也太荒唐了吧？居然跟一个认识不到两个礼拜的学妹交往，更何况我不觉得这学妹有什么天大的魅力可以让人一见钟情，打死我也不相信！」

    嗯，虽然王雨熙自己的确也这么认为，可是这么被郑安汝在眾人面前这么一说，还颇不是滋味的。

    「总之我和雨熙交往了，从今以后你别再来打扰我，我总要顾虑到女朋友的心情吧？」

    看着郑安汝那张铁青的脸，王雨熙才明白了，季允宸的这齣戏是要演给郑安汝看的。

    郑安汝转头瞪着王雨熙，气冲冲的说，「你们上过床了吗？」

    「这…这个……」王雨熙红了脸，尷尬的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才好。

    「嗯，当然啊。」季允宸搂着王雨熙的腰，语气平淡的说，「在一起的当天就做了，我们是情侣，做这种事很合理吧？」

    「你……」郑安汝整张脸胀得通红，看来她一定是气疯了。

    「你要跟学妹乱搞是不是？好啊！那我也可以。」郑安汝忽然转头对着翟书璟怒气冲冲的说，「学妹！你跟我去约会！要过夜！这是学姐的命令！」

    王雨熙原先以为翟书璟会马上拒绝，但没想到她下一秒居然笑笑的说，「好啊。」

    出乎意料的回答让大家都吓傻了，郑安汝狠狠瞪了季允宸一眼，还真的拉着翟书璟的手，匆匆的离开了眾人的眼前。

    等到郑安汝一离开，林敬瑞马上无奈的说，「允宸学姐，就跟你说这招不管用吧？你看安汝被你一激，万一她真的跟她学妹发生什么……」

    王雨熙心脏怦怦乱跳，翟书璟她…应该不会真的和郑安汝发生什么吧？

    「不管如何…若是她能彻底忘了我就好…这样就好……」

    季允宸望着远方，不自觉的喃喃自语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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