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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山尽突然开口唤了声。他的声音温柔缠绵,彷佛带着无尽的情意,让僵立在喜堂上的鲁泽之猛地颤抖了下,耳尖微微发红,面上却犹带嗔怒,蹙眉望去。「您不怪学生吧?」关山尽低柔地询问,对乐三猛地投来的怨毒目光置若罔闻,眼中所见只有鲁泽之一人。「事已至此......」问了又有何用?鲁泽之垂下脑袋,一段白皙纤细的颈子在大红衣衫中,宛如和阗美玉一般细腻异常。他心里难说是怨怼或者虚荣,虽然最终没能攀上乐家,可眼下看来他在关山尽心里的地位已无可动摇,乐家终究只是商户,对上镇南将军府,无异以卵击石,关山尽轻易就能扶植出另一个世家取而代之。先前他认为乐家可以成为自己的靠山,看来是他太看得起乐大德了。「老师,我们回府吧。」关山尽站起身,撢了撢衣襬,上前虚揽住鲁泽之的肩,语带宠溺:「再过几日学生便要回京述职,老师也许久没有回去,应当也想念家乡了吧?」「回京城吗?」鲁泽之眨眨眼,轻叹一口气后,唇边泛起一抹浅笑。「好,我们回去吧。」明明乐三小姐还在眼前,这里是他们的喜堂,鲁泽之却已经彷若不见。他曾经的温柔多情,虚假的令乐明珠恶心。她冷冷地看着这个男人,连咒骂都嫌费力。关山尽状甚柔情地替鲁泽之整了整衣裳,就这样带着镇南将军府的众人离去。直到再也听不见任何一丝声响,宾客们才齐齐喘了口大气,匆匆忙忙辞别而去。乐家眼看说垮就垮,马面城的势力将有大变动,能被请来参加婚宴的都是人精,这会儿得赶紧回去重新布局才行了,保不定能将乐家吐出来的地盘给吃下,搭上镇南大将军这艘大船啊!乐三看着一眨眼就冷清下来的喜堂,咬着牙硬是一滴眼泪也没留。※※※喜堂并不在大将军府内,而是隔了两条巷子,数月前替鲁先生所准备的新居。一出屋子,关山尽就从鲁泽之身边离开,翻身上马后也不招呼一声,径直策马离去。满月笑嘻嘻地招呼鲁先生上轿:「鲁先生,你别介意啊,大将军心里难免有些不乐意,让他缓缓就好。」「嗯。」鲁泽之看着那道很快隐没的黑色背影,垂下眼掩饰住心里倏地涌起的不安,他能感受到关山尽的态度有些不对。至于是什么地方不对劲,他一时间也说不上来。分明在半个马面城世家面前为了他毁了乐家,说明他在关山尽心目中的地位绝无仅有,可就是与过去那样的爱之重之并不相同......似乎,太过冷漠了?不,海望也许还在生自己的气吧!鲁泽之在心中安慰自己,越发笃定自己的猜测没有错。然而他却不知,当他勉强安下心的时候,早一步回到将军府的关山尽并没有在望舒小筑等候他,而是走进了双和院。双和院中依然飘散着泥土的芬芳,菜圃中的菜几乎都被摘光了,留下来的都是不能吃的茎蔓枝叶,几朵鲜黄色的花落在黑色泥地上,几乎都被人给踩踏过了。关山尽眼神一暗,莫名一阵心惊,三步并作两步掠过庭院,碰一声推开了房门,并没有控制力道,险些将雕花木门给拦腰崩断。屋子里没有人气,残留的气味清凉如水,他冷肃着脸踩入屋中,一步步走入吴幸子的卧房里。大床上是迭好的被子,整齐得像豆腐干。他突然喘不过气,脚步没了往常的沉稳刚毅,略显凌乱地走到床边。这个时候,吴幸子原本就不该还赖在床上,修长的指尖在柔软的褥子上轻抚过,丝丝凉意直入血脉,关山尽难以抑制地颤抖了下。卧房里似乎与先前没什么不同,吴幸子住了几个月,但东西并不很多,他让人送来的摆饰都被小心翼翼的收在库房里没用,朴素的像是清城县那间小屋。他终于从异常清冷的大床上回过神,缓缓地打量了卧房一圈。前些日子他送给吴幸子的琴规规矩矩摆在琴架上,不细看甚至会看漏了,有些局促地被拢在卧室一隅。窗子都是关上的,日光星星点点地从缝隙中撒入,在中央的圆桌上折射出璀璨流光。有什么东西被放在桌上。关山尽靠上前,发现那是几块银子,约略有一百二十两,一张字条被压在银子下方,上头的字迹是他所熟悉的──吴幸子那种棱骨分明却有些气力不足的字迹。海望,我走了。这些银子是将军府给的月例,共一百二十两,伴君千里终须一别,莫寻。与鲁先生好好过日子。吴幸子。关山尽捏着字条默然无语,上头书写的每个字他都认得,可凑成句子后却有些读不懂。他看了一回又一回,恨不得把每个字都掰碎了细读,彷佛魔怔了一般。他还记得昨晚他搂着吴幸子说了些贴己话,他承诺在吴幸子百年之后,替他安葬、供奉他的家人,生死有命他不会畏惧,那怕多一天也好他也会尽量的活着,守着吴幸子的墓。他还想待将鲁泽之推到人前后,他可以带着吴幸子回京城,好吃好玩的陪着他,带他见识不同的景物,等处理完京城那些闲杂人等,他们就能安安心心的过一辈子了。然而,吴性子没有等他。这个,打从第一次见面就总想着要离开他身边的老东西,这次真正的逃走了!关山尽忽觉一阵晕眩,跌坐在桌边的凳子上,茫然地看着桌上的一百二十两。他以为自己应当愤怒,应当为吴幸子的不告而别掀起滔天怒火,从未有人如此践踏他的真心,他自认为对吴幸子视若珍宝,为了怕他被卷入政争中,甚至把鲁泽之都推到了明面上当靶子。他给的承诺不够吗?关山尽发现,自己茫然失措,在吴幸子离开后,竟不知道该怎么做才好。找人吗?吴幸子身边有黑儿,要不动声色的离开几乎不可能,唯一的解释只有黑儿正是那个帮着他逃走的人。双和院中本就只有两个丫头服侍,这俩小姑娘对吴幸子是真正的忠诚,至今也不见人影,看来也一同走了。这绝不是临时起意的,肯定已然琢磨过一段时日了。当他对吴幸子剖白心意时,给他承诺的时候,那老东西的心里想的却是如何离开他?关山尽突然闷闷地笑出声来,直笑得双肩颤抖、眼眶泛红,上气接不了下气,却依然笑个不停。满月来到双和院的时候,正好听见他气息紊乱的笑声。「大将军?」惊觉情况不对,满月一箭步上前,手刚搭到关山尽的肩头,就感受到对方失控的内力在肌肤下翻腾,俨然是走火入魔的模样。「海望哥哥!」满月心头大震,刚想以自己的内力舒缓关山尽翻腾的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