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9往昔VII
原本好像也没那么委屈的,好丢人,白露心里想着。 早前云筑刚来到她这儿,云筑对她冷脸,她虽然并没全然表现在脸上,但话里话外的疏离被白露掌握得恰到好处。哪怕她当时都察觉到受到这些对待是因为被误解,还带着一些偏见与歧视,这些白露都心里清楚,那时她都不曾觉得委屈,甚至这么多年她好似都没这样委屈过。就算是刚到秋薇家,学那些社交礼仪背那些书的时候,记不住学不会被秋薇训斥,被敲头她好像都没哭得这么厉害过。 而且现在她还知道云筑是气头上故意说出的刺人话,她全知道,但还是忍不住的委屈。 今日上午她是从秋薇那处出来的,这身衣服是秋薇新帮她订的,连这绑带都是秋薇亲手替她绑上的。她只记得上午秋薇没费多少功夫就替她全都弄好了,这会儿她在房间里反手去解,却是越解越紧,到最后气的朝空气中踢了一脚,空气倒是不会怎样,反而是将自己的鞋子甩丢了出去砸到无辜的花瓶。 重物落地破碎的声音炸在白露耳边,黑暗中她看不太真切,试探性的朝前迈了两步,却好像是没了鞋子撑不起那长裙,这下直接踩到了过长的裙角,整个儿结结实实把自己摔倒在了地上。一瞬间好像所有忍耐的委屈都堆积了起来,其实摔在软垫上并不疼,但白露只觉得脸颊烫烫的,并没出几秒中视线就逐渐模糊起来,眼泪汩汩滑落,她也索性就着摔倒时的姿势,就那么半跪在那里自顾自哭起来。 唯一让白露意外的是,阮云筑竟然并没有走。这会儿她急急忙忙一边叫着白露的名字一边跑了进来,却被门口的碎瓷片拦住了脚。白露余光瞥见那双熟悉的鞋,有点慌乱的垂下了头,眼泪还在不争气地往外涌,阮云筑似乎是犹豫了一下,又好像是忽然想起自己穿着鞋于是直接走了进来,她大步走到白露面直接蹲了下来,似乎是想要看她有没有受伤,白露却唯恐被她瞧见了自己哭,只是小孩一样朝她的反方向扭过头。 云筑看她觉得好笑,也知自己先前说话不中听,于是伸手去扶她起来。余光看到伸过来的手白露没有不抓的道理,但她依然扭曲着身子,不将脸对着云筑。两人起身后云筑绕到白露背后去,替她理好方才被她扯的缠在一起的衣带。 “是要脱掉?”云筑象征意义性问了句,她知道这会儿白露大概率不会回复她的话。 云筑这回在她身后,白露好歹是不用扭着脖子了,她安静了几秒,小声的“嗯”了一声。 云筑一点一点替白露解开绑带,这些绑带倒也不是很复杂,只是自己反过手来确实不太方便cao作,云筑三两下就解开来,她跟着带子的走向来到了白露面前,白露垂着头,乖乖任由她抬起胳膊再放下,像橱窗里美丽但没有灵魂的娃娃。云筑盯着她光洁的额头看了一会,突然“嗤”一声笑了出来。 似乎是憋了很久的样子,听到云筑的声音,白露肩膀也跟着抖动起来,她终于肯抬头直视阮云筑。 云筑见她脸颊上泪水还没干掉,这会儿这人又跟着她一起笑起来,心下无奈,抬手在她眼下胡乱抹了两把,白露跟着她的动作闭上一只眼睛。 “你轻点。”白露说着,但还是微微侧头,把自己半张小脸往人掌心里送。两人太过了解彼此冲动又难以收回刚脱口而出的话的特点,各自用自己的方法退一步。 “我没那么想。” “嗯?” 云筑抿了抿嘴唇,尽管平常她话并不多,但此刻她还是觉得有些话是必须要说的,“那原本不是我想说的,对不起。” 有好长时间白露都没出声,她只是静静望着云筑,眸子亮晶晶的。那目光深沉又好似蕴含着什么,有一瞬间阮云筑甚至觉得有什么东西呼之欲出...... “那我想知道,你原本想对我说什么。”白露想换衣服,说完这句话就自顾自走到窗边拉上了窗帘,房间里登时变的更黑。云筑犹豫了一下,但黑暗的环境似乎更能壮胆,她斟酌着开口,“原本是担心你的。” 黑暗里白露摸索衣服的声音停了那么一瞬,而后她带着笑的声音响起,“有什么好担心的。” “......他看起来图谋不轨?”云筑也拿不准了,少女云筑不是个特别直视内心情感的孩子,她也试图找出一个合理的理由,可当时在车上其实她也没怎么把注意力放在那男人身上。 白露嗤嗤地笑了几声,揶揄她,“你确定不是我看起来更主动。” 一语戳中云筑心事,她当下不出声了。好不容易缓和的关系,她总不能点头承认自己就是看见白露主动走向那人,主动把自己丢下深夜才回。但是眼下那点奇怪的心情和情绪已经烟消云散,她憋了好半天,才闷闷地憋出两个字,“......不是。” 那时白露就已经确定了自己的心思,她真的对阮云筑没法动真气,哪怕气着对方也还悄悄在心里为对方找开脱。她失去过太多,从前又年少气盛,她常常走一步看一步,她一直都以为两人到云筑进一步求学前都会保持这个样子一直下去的。 “白露,白露?” 眼前先是灰白色的一团模糊,而后逐渐清晰起来,一张熟悉又陌生的脸出现在白露眼前。 “做噩梦了吗,怎么出了这么多汗?”担心的声音传入白略耳朵,她努力让眼睛聚焦在眼前的人脸上,头脑却好像慢半拍似的,好半天才反应过来,啊,方才在梦里瞧了半天小云筑,都快忘了现在身边有个大云筑了。 “没事,”白露舔了舔有些爆皮的嘴唇,无所谓的朝云筑笑了下,“梦到些以前的事。” 阮云筑却好像是身子稍微紧绷了下,她不动声色地抓住了白露的手,“以前的事?” “以前跟你一起的事。”白露赶紧补了一句,用另一只手在云筑手背上轻轻拍了拍。哪怕多年未见,她们之间好像一直都有一种默契,心有灵犀似的,白露看得出云筑的担忧,但她也习惯不戳破。 毕竟她们从前就是这样,彼此能懂的事,两人都心照不宣地不去可以说穿。 听到白露这样说,阮云筑似乎是才松口气,她沉了沉肩膀,好像是想到了什么似的,语气温柔地朝白露道,“你感觉怎么样,想不想......去学堂转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