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病(0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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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一个词在现实生活里司空见惯,但大多数人却羞于启齿,那就是……贫穷。古代汉语里,贫和穷两个字是分开解释的,贫指的是缺乏、不足,但大多用来比喻没有钱。而穷则指的是没有官爵,没有社会地位。简隋英和晏明绪一个占了钱一个占了权,算是幸运,和这个词不沾边儿。不幸的是,他们面前这个小女孩儿两者兼而有之。 警方很快把小女孩儿的案情审理清楚了,又迅速报告给了晏明绪。案情简单到一目了然,母亲长期对女儿施虐,可处理起来却异常麻烦。小孩儿的父亲还在拘留所拘留,巧的是,小孩儿的父亲就是前几天简隋英公司那几个聚众闹事的酒鬼之一,本地又没有其他监护人,只能等孩子的父亲放出来再进行后续处理。 警方在向晏明绪诉说这些的时候也忍不住叹了一口气,母亲歇斯底里的吼声似乎还萦绕在办案小警察的耳边。那母亲被带走的时候情绪异常激动,从一开始就不配合调查,一直念叨着要回去收摊儿,她在工地旁边儿摆了个卖旧衣服和床单等日用品的小摊儿。偶尔还得干点零活贴补家用。每天从早忙到玩,为数不多的休息时间全部用来喝酒,好像只要喝醉了就不用面对这世间疾苦一样。 至于对女儿的家庭暴力行为,也被她归咎于生活压力大,孩子闹的过分才动了两下手。轻飘飘的一句话,就把女儿的那一身伤疤简简单单的带了过去。民警也想学着他歇斯底里的问问,她遇到的那些压力是不是她把一切发泄在女儿身上的理由,可他们也知道,跟这样的人说再多也只是废话。他们能做的,只有以对家庭成员实施严重暴力行为的罪名正式起诉,可起诉之后呢?女孩儿交回到她那个酒鬼好赌的父亲手里会不会再重蹈覆辙呢?没人说的清楚…… 晏明绪听了这一系列糟心的报告,下意识的不太想告诉简隋英。简隋英虽然已经是个成年人了,但他还是不太想让他听到看到这些乌七八糟又无能为力的现实。可简隋英比他所想的要敏锐的多,仅从表情便判断出了事情可能有些棘手。于是趁着小女孩儿睡着的时候悄悄的拉着晏明绪出了病房,又顺手带上了房门轻声问。“真是她mama?” “嗯。”晏明绪点了点头,最终还是选择如实相告,毕竟他也知道,如果他不说,简隋英还是会从其他地方打探出来这些,于其被他从其他人那里知道,还不如从他口里说。晏明绪压抑着声线继续道。“准备起诉她了,估计得两三年。警方也派了个女警暂时来照顾小孩儿,你也不用太担心,等她父亲放出来就能跟她父亲走了。” “放出来?”简隋英提炼到其中的关键字反问道。“是……工地上的工人吗?前几天斗殴的那些?” 晏明绪没有否认,简隋英便清楚了问题所在,酗酒,聚赌,斗殴,面对女儿长期遭受的暴力不闻不问,这也不会是个什么好东西,简隋英攥紧拳头,狠狠向墙上锤了一下,压低了声音狠狠道。“这两个王八蛋。” 晏明绪也想锤墙,想学着简隋英的样子用力的发泄。然而他到底还是没有那么做,只是把简隋英锤的有些发红的手拉到自己手里轻轻的揉着,试图缓解他那颗躁动不安的心,随后静静道。“我们……尽力了……” 对啊,尽力了,他们又能做什么呢?女孩儿的父母双方都建在,即使晏明绪也没有权力取消人家的监护权,他们能做的,也只能是尽力为女孩儿治好了病,再给予一些经济上的帮助,可女孩儿的父母都那样,即使给了钱,又会用到哪里呢?赌场?亦或是换种价格昂贵的酒精,随后再把酒意发泄到女孩儿身上,他们无从得知,他们也……无能为力。 简隋英觉得生活有时候挺可笑的,只凭一句无能为力就能眼睁睁的看着一个无助的人再回到火坑。他伸着那双修长的手任凭晏明绪细细的拂拭着,嘴里喃喃的说。“那我们也总得干点什么吧。” 他们是需要做些什么,不过不是现在。晏明绪知道这些事情并不算是个例,所以他能比简隋英冷静。他也知道很多问题的症结所在,归根结底不过两个字“贫穷”。物质上的,精神上的,他想做的就是改变这一现状,不是小女孩儿个人,而是整个市,乃至全国。 晏明绪也觉得自己的想法可笑,他也只是一个有点儿权力的普通人,居然妄图这么多。可就像简隋英说的,人活着,总是得有点意义,得感知到点什么。他现在就感知到了一些急迫和力不从心。 他的经济发展计划还在缓慢的推进着,晏明绪突然有点急,又有些焦虑。可当他低头看到自己眼前的人,又感觉到自己的焦虑被简隋英头上的纱布给转移了。晏明绪低低的叹了一口气,经济发展是需要进行,可推进并不急于一时,眼下,到有比那个还急的事儿。晏明绪捏了捏简隋英的手指轻声问。“你的眼睛,回家做什么事都不方便吧,要不要去我那儿?等眼睛好了再回去。” “啊?”简隋英还在思考女孩儿的事儿,冷不防被晏明绪这么一问,抬起头茫然的看了眼晏明绪,晏明绪的眼神儿始终很温和的样子,指尖轻拭的温度还在向他的手指传输着,简隋英眯着眼睛仔仔细细的看着晏明绪的眼睛,想从中找到一些其他的东西,可那里面儿似乎什么都没有,只堪堪映着他的倒影。鬼使神差的,一个“嗯。”字就就从简隋英嘴里冒了出来。 随后他就看见晏明绪笑了,眼角弯弯的,明明是闷热的盛夏,简隋英却感觉有微风拂面,清清爽爽的,十分舒适。 于是他便和晏明绪回了家,晏明绪的家没有什么太大的变化,依旧是黑白灰三种色调,简隋英再次好奇的打量了起来,客厅,房间,乃至卫生间。最终发现,变化还是有的,比如说他住的那间房床单换了,不再是刺眼的白色,而是被换成了略带着些暖意的黄色。卫生间里,两个漱口杯子并列的摆放到一起,那支狮子王安静的立在漱口杯里,瞪着圆圆的眼睛与简隋英对视。 简隋英的嘴角悄悄勾了起来,再回到客厅坐好,他的手里就被塞了一个平板电脑。晏明绪已经脱下了外套,衬衫也解开了两个扣子,手表被摘了下去,工工整整的摆放在茶几上的一个盒子里。 “别看手机,那个字小。你眼睛伤了不方便。看这个,没密码。”晏明绪轻声说着,便往厨房里走,随后又有点不放心似的探出头来道。“别玩太长时间,对眼睛恢复不好。” “知道了。”简隋英随便应了一声,便打开了那个平板电脑,晏明绪说是让他随便玩儿,可里面除了一些系统自带的软件,连个微博都没有,更别提游戏了。简隋英在心里“切”了一声想,这么干净的平板,也就是晏明绪那个性子还能当个娱乐玩了。于是便又放到了一边儿,自己则躺到沙发上闭起了眼睛。 厨房里传来叮叮当当切菜的声音,不多会儿,皮蛋粥的香味顺着简隋英的鼻子传到腹部,并发出咕噜的一声响,简隋英有些好奇,推开厨房的门往里看去。晏明绪正背对着他在厨房里有条不紊的忙着,背影宽厚而温暖。 “皮蛋粥啊。“简隋英突然开口,明显看到了晏明绪手里的鸡蛋一滑,打到了碗边。晏明绪回头,正看对上简隋英好奇的探来探去的目光。仿佛感受到了晏明绪的注视,简隋英没说话,伸出修长的手指,指了指锅。晏明绪转身,看到了已经扑出来的粥,手忙脚乱的按灭了开关,将锅端下,背对着两那双好奇打量着的眼睛轻声说:“怎么不再玩儿会儿了?饭马上就好。要不你先去洗手?” 简隋英对着晏明绪的背眯起眼睛笑了下,意味深长的转身去了卫生间,洗手的时候想象着晏明绪慌乱的样子,有些走神儿,一些水溅了出来,简隋英连忙把水龙头关上,又抬头看到了那两只漱口杯。鬼使神差的,简隋英挪了挪两只杯子的位置,将两只杯子又并排摆到一起,相依相伴,亲密无间。 饭果然按照晏明绪说的那样很快就做好了,不多不少的几个小菜,一锅粥,刚好够两个人。简隋英盛了碗粥先放到了晏明绪面前,又给自己盛了一碗,坐到桌边儿埋头苦干,又用余光从鼻尖和碗的缝隙中瞟到晏明绪不自然的搓了搓手,他把筷子拿起又放下,抬起头,喉结滚动了一下,张开嘴,似是要发出声音,到头却什么也没说出来。 简隋英端着碗暗笑,专注的把目光集中到碗里。再一瞟对面的晏明绪,他似乎还没怎么动筷。简隋英终于忍不住了,放下了碗低声笑了出来。随后歪着头说。“嗯,味道不错,你手艺挺好的。” 晏明绪这才似松了一口气般叹了出来,随后打量起简隋英带着笑意的脸,便知道了简隋英早看出他就在等这句话,只是故意憋着看着他紧张。晏明绪有些无奈的笑了,随后低低的说。“小简,我该拿你怎么办……” 他没有得到回答,他不知道,简隋英更不知道,这些虚无缥缈的东西可能还需要长期的探索。眼下他们还有更重要的事儿——洗碗。 吃完饭简隋英也不好像个大爷似的往旁边儿一躺就完了,于是帮着晏明绪把碗筷收拾到厨房里,还没等再干点儿别的,晏明绪就快步上前,把简隋英拉到了一边儿道。“你去玩儿吧,我收拾就行,眼睛还没消肿呢,别渐上水。” “啧啧啧,晏厅长好贤惠啊。”简隋英笑眯眯的把碗筷放到了一边儿也没跟晏明绪抢,依着厨房的门看着宴明修有条不紊的在里面忙活。 “早怎么没发现你嘴这么不老实呢。”晏明绪没回头,带着笑意的挽起袖子,只洗几个碗却露出一幅大刀阔斧的架势。 “你没发现的多了。”简隋英耸了耸肩慢慢的挪了过去,从背后轻轻的抱住了晏明绪。晏明绪明显一滞,再洗碗的动作也轻了许多。“心情还不好吗?”他说。“想到办法处理那些事儿了,等会跟你说。” “真的?”简隋英把头埋到晏明绪的背里声音闷闷道。“会帮到她吗?” “这我也不敢保证。”晏明绪实话实说道。“但是起码能起到点儿威慑作用。” “好吧。”简隋英松开了抱着晏明绪的手又重重拍了他一下笑嘻嘻道。“那你忙着吧,我出去等你。” 晏明绪说的办法其实挺简单的,首先就是要保释那个父亲出来,随后让他到医院里做看护,同时也不让医院里对女孩儿进行照顾的警方撤离,并不时的发出警告,告诉女孩儿的父亲他们会随时choucha女孩的情况,如果再有虐待以及其他行径,会把他也逮捕归案。 “一时还行。”简隋英似乎觉得不太满意,想了想说。“这种人,吓得了他一时,威慑不了他一辈子,总不能真让警方随时监控着他们家吧。警力也有限。” “嗯,确实。”晏明绪点点头道。“还有就是,得让专门负责这个的公益组织出马了,我记得明修前阵子给一个专门为家庭暴力受害者成立的公益组织捐过钱,可以让他联系一下负责人,把小姑娘的名字登记进去。他们有专门负责人照应,对这种事儿也比较有经验。” “就这么办!”简隋英顿时来了精神,说干就干,当即掏出自己的手机按了两下,准备打给宴明修,可随后便发现,他的手机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没电关机了。宴明绪很有眼色的递出了自己的手机,简隋英接过,随随便便一点,又打开了……果然他的手机也没设密码…… 简隋英撇了撇嘴,也不知道宴明绪这人是自信过了头还是警惕性弱的离谱,不过这毕竟是人家私人习惯,简隋英也没说什么,从通讯录里翻出宴明修的电话直接播了出去道。“是我,听说……” 他这个听说还没说完,就被宴明修冷冷的打断了,他说:“现在是晚上九点三十分,你用我哥的手机打的电话。你们,住一起了?” “……” 没得到简隋英的回答,宴明修继续说道。“一周不到,速度很快。不错,你们确实合适。” “……”简隋英想到宴明修那张冷脸可能正在面无表情的判断着他们的关系就一肚子气,连带着自己想说什么都忘了。当即挂断了电话。可随后就有些后悔,他是来找宴明修说正事儿的,结果正事儿还没说呢,就被宴明修发现了他和他哥已经住到了一起,虽然说不是他想的那种关系,但说到底,他还是住进来了。而且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搬走呢。所以他到底什么时候搬走呢?眼睛好了就走?简隋英想着又有些烦恼,眼睛的伤口也有些发痒,于是抬起手就想揉,可他的手在半空中就被另一只手拉了下来。 晏明绪还拉着简隋英的手,再看他表情似乎带了些烦闷,低声问道。“伤口痒了吗?应该在结痂,别碰。” “哦。”简隋英放下了手,又把手机塞回到晏明绪手中说。“不跟他说了,烦死了,明天自己找去。” “那还需要再联系几个人,不嫌麻烦嘛。”晏明绪想了想,随后便想通了其中关节,自己拿起手机拨通了晏明修的电话,把事情的经过和宴明修简单的叙述了一下,之后便得到了宴明修帮忙的答复。于是挂断了手机朝简隋英笑笑道。“可以了。还不高兴吗?” “没不高兴。”简隋英撇了撇嘴道。“我脾气好着呢。” “嗯。你脾气好着呢。”宴明绪笑笑,随后伸出手慢慢的揭下了简隋英额角的纱布,那地方的伤口不算大,但到底是眼睛旁边儿的位置,还带着一丝血痕。宴明绪怎么看怎么觉得触目惊心。又从茶几下拿出那个药箱,给简隋英重新消毒处理了一下伤口。然后轻轻吹着那伤口处的位置,嘴里轻柔的说着。“不疼了,不疼了。” “明绪哥。”简隋英看着宴明修这一番动作,脸忍不住的阵阵泛红,闷声说。“我快27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