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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的。冷嘲热讽,还都是轻的。只怕――林嗣宗整理完宗卷,叫她:“前段日子传来捷报,你大兄中了进士,今日就要归家了。你去理一理东西,随我家去。”林绮年懒洋洋地随手撩起道袍下摆,摇着散热:“家里嚼舌头的多。”看她姿态不雅,潇洒得样子,林嗣宗故意虎起脸:“哪个女儿会撩起衣服下摆扇风?莫怪人家胡传。”林绮年哼哼笑道:“天这样热,谁还管它甚么女儿风度。罢了罢了,我就去看看中了进士的人是个什么威风?”林嗣宗摇着头嘱咐:“你休傲慢。你与你大兄从小少见面,这次又是数年初见,当记得亲近迎之。”林绮年笑道:“理应如此。”――――――――――――――――――――――林寿永刚到了家门前不远的地方,那里正有一个荷塘,荷塘边有一片竹林,竹林里是一条石子路。他刚下了软轿,被这热度逼得额头出汗,刚想叫婢子替他抹汗,忽然遥遥一阵带着荷香的风拂过,隐约的鼓瑟声传来,有人在唱:“哟哟鹿鸣,食野之萍――”林寿永走了几步,他一向喜欢这些风雅的东西。是哪个名士在此作乐?他跨入竹林,竹林疏影,阳光斑驳地落在石子路上。明明暗暗。风穿过竹林,竹叶簌簌声。瑟声越清。一个穿着道袍,戴着斗笠的瘦削身影在竹林的石子路中央,盘着腿,坐在地上,雪白的手正在鼓瑟。林寿永拱手道:“在下林延年,不知阁下――”铿锵鼓瑟罢,这人站起身来。风鼓起来人的袍袖,这人抬了抬斗笠,露出一张文弱却鲜润美丽的面容:“林家儿郎今归家,鼓瑟迎之。”林寿永又是欣赏此人风度,又是疑虑,拜谢道:“多谢阁下。不知阁下是――”这人哈哈笑了两声,笑出一口白牙,朗声道:“妹林绮年,今日在此,替父迎兄!”————————————————————————————————————————林寿永回到府内,气得在房里大骂一通:“不成体统!”甚么名士风度,原是个荒唐女!想起自己先前片刻的欣赏,他不由有一种被骗的深深恼怒感。当听到林绮年三个字,当时林寿永愣了半晌,才瞬间木成了个呆头鹅。本来听说老父带着嫡妹游玩回来了,他虽然不屑,仍旧打算回府时慈孝以待。不料这个meimei已经被荒唐的父亲也带得荒唐了!林嗣宗在书房,正搁笔,皱眉说:“你如何招惹你大兄了?他气得直说你羞辱他。”林绮年楞了一下:“羞辱?我以旧时鼓瑟之礼,真心迎之。听说大兄平生最好风雅之事,这怎么是羞辱?”林嗣宗苦笑:“你大兄是讲风雅的,也喜欢拜访名士。但是他从不同女人讲风雅。”时下所谓名士也大多如此,他们讲风雅,讲风流,讲潇洒,可不是同女子讲的。如果女子做起名士派头,所谓的“风雅中人”,他们就又要恼羞成怒,搬出礼教来了。林绮年听明白了,顿时蹙起入鬓细眉,不快道:“既然是我血脉至亲,便当有不俗的脾性。却不料,原来又是......”又是须眉中的蠢物。只是她虽然傲慢,却从不轻易讥讽亲人。何况是相处不久的亲人。因此林绮年只把最后半句话咽下,拂袖道:“儿告退了。”徒留林嗣宗在身后叹气。林寿永在房里深觉被羞辱的同时,林绮年却带着几分不快出了书房。她打算出去荷塘吹吹清风散火,正转过一个走廊,忽然闻见了一股平日里最不喜欢的脂粉香油味。她抬头看去,看见府里的侧门,鱼贯而入一串衣着艳丽清雅各异的少年美女子。大都年龄与她相仿。一个个脸上戴着帷帽,大夏天衣服还一层叠一层,走路一步三晃,好像要摔倒。“这些——是?”林绮年蹙着眉打量。据她所知,府里已经不进婢女许多年。他们父女经常在外,也都不是喜欢人伺候的,享受什么前呼后拥生活的。领着那些女子进来的,是一个府里的老婆子。老婆子听到有人喊她,一看是大娘子正走过来,忙应了一声,又催促身后的女子快些走。林绮年走过来的时候,其中一个绿襦裙的女子狠狠绊了一跤,一声惊叫,正要跌倒。“小心!”林绮年扶住她,眼一瞄,瞄到女子一双小脚,菱角大小的绣鞋。裹脚的风气还没有蔓延到京城,岭南等南方一带近年倒是越盛。林绮年冷冷问:“她们是什么人?”老婆子知道这位娘子是最痛恨这些的,因此垂头诺诺道:“是.....是大郎君的婢妾。”林寿永这次从岭南老家回到京城府内,是还带着自己的一干姬妾的。岭南之地,女子众多,又水灵。林寿永读书时买了不少婢妾。“哈!”林绮年冷笑一声。老婆子听人说起过这位大娘子的傲慢与刻薄,胆战心惊,就怕她嘴里要说什么。却不料林绮年只是扶着那个跌倒的女子坐到一旁,冷冷说:“你们慢慢走。这样的脚,走快是要命。”她虽然痛恶陋习,却不至于泻火给受害者。只是越发不痛快起来,只得甩袖出了府门。☆、第29章疯妇人篇(五)林嗣宗听说兄妹两个对峙的时候,已经是晚了。婢子来报告,只说是大娘子在府中闲逛的时候,听到大郎君那边一个侧院里传出女童的凄厉哭喊,大娘子因听哭声实在凄厉,过去看了一眼。谁知就神色大变,忽然冲了进去。在东边的一个侧院里,老远就能闻到一股腐烂的血rou味混着腥臭的脓水味。地上扔着一卷细长的白布。不,那甚至说不上是白布,因为上面满是黄色的脓水,混着黑红干涸的血水。一个矮小的妇人搂着一个女童,蜷缩在边上,忙不迭地向林绮年磕头:“求姑奶奶饶过贱妾,饶过哀儿,贱妾愿结草衔环!”其状凄惨,好像是林绮年要杀她母女两个。林绮年喝止她:“够了!我不需要别人给我磕头!”妇人被吓得含泪看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