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3
面对他极有诚意的坦诚,要是一如往常轻描淡写地装傻,正是显得矫情。仅是一秒的苦恼迟疑,他又期期艾艾抢白。 「我知道女神学姊是护理系大四!我……我不是跟踪狂啦!是、是上一场系队友谊赛,听学长提起。」话语越到后面越像嘀咕,我失笑。 这人倒是挺有意思的,但是,他的名字怎么听在耳里有些耳熟? 要是问了是不是曾经哪里见过,多像老掉牙的搭訕。摸摸鼻子,丢不起这个脸,打算作罢,交集深不了,不必过多探究。 「嗯,想也知道是他们把我卖了。」 护理系的男生向来是屈指可数,吹嘘起来拚不过,都是拽着女生挣门面。 顺着他踌躇的视线,发现他至始至终都盯着我,有些不自在地眨眨眼睛,然而,他是以一种太过认真的心情,必定能注意到我的细微转折。 他轻咳了一声,明明空气中如日中天热度已经退散,现在却是悄悄爬上他乾净的脸庞,我看不明白他的意图。 很纯粹又很复杂。 「因为学姊是系篮永远都会被提起的话题,不论哪个系。」 「男生聊天都这么没意思啊。」 角逐书卷奖成为学霸,是因为我比谁都努力;瓜子脸、栗色长发、修长双腿,长得好看,单是因为符合大眾的审美,该感谢娘亲与亲爹的优良基因。可是,自从大一时候宿营结束,叶若唯三个字从此与护理系女神千丝万缕綑绑。 再也摆脱不掉。 学习化妆、关注时尚潮流的穿搭,以及夜晚慢跑维持身材,全是要悉心呵护女神称号;微笑、传借笔记、没有娇贵脾气,都不是自己的真实,生活变得绑手绑脚,害怕一点失误会变成詬病。 也许多少人梦寐以求着眾星拱月的焦点,我却是痛恨这种芒刺在背。但是,一切都走向不可挽回的发展。 我是不可能向人抱怨这些。高冷与骄傲,是一线之隔,万丈差距。 别人眼里的称扬与讚赏是多么脆弱,像是在指间圈出而吹起的泡泡,绚烂美丽,终究留不长久,一点风吹草动都会消逝。 「我、就是听听而已。」似乎感到羞愧,他偏开头,侷促地避过我的眼神。 「没事,没人不爱听八卦。」 校园网的消息更新再迅速,叶若唯这个名字是从不淡褪的顏色。 他倐地抬头,张了张嘴,最终没说话。不能再纠缠,会耽误实习作业,我揹起沉甸甸的黑色后背书包,朝他、朝门口走近。 有些疑惑他为什么不跟兄弟伙伴们一起离开,合理的推断随意脱口而出。 停在他跟前。「你要借这间实验室?」与此同时,将钥匙摊在掌心。 「欸?我、不……哦对。」 「直接给你吧。」轻盈的触点是我的指尖与他的手掌,确认一串钥匙稳当置放他的手里,收回手兜进外套口袋。「使用完直接还到化学系系办就可以。」 「嗯哦。」 「记得要在我填写名字的栏位后方打勾。」 望着他呆滞的神情,放低了声音提醒,教室外远方的喧闹没盖过丝毫,我能感受他快要化进天气里的率直温暖,他一动也不动地凝着我。 心跳剧烈且明显慌乱一下,外系的小学弟啊、姊我不啃嫩草的。 我收起笑容,一板一眼。「记住了吗?」 他点了头,轻巧轻巧的动作,青涩到不行。没打算有后续,今日很不祥,肯定是不宜出门,彻底经过他杵立的身边。 刚要呼吸新鲜自由的空气,学弟突如其来的告白让我踉蹌了步伐。整个人僵硬得像根木头,用了洪荒之力、用了将近一世纪的时间,回身,不可置信瞪着他。 深深吸气,牵强地保持笑容里的和善。「学弟,你说什么?」 ——这么说好像会让你很困扰,可是我喜欢你这件事,本来就不该只是我的事。 仅仅一个旋身的空馀,他完全没有方才天然的傻劲、没有要被刨挖出心思的紧张,如此不和谐又不正常,我当成是他脑袋给风吹坏了。 舌头闪了所以说错话。 「我说。」怀着小孩子气的恶意,他故意稍作停顿。 练习多年的隐忍,没有功亏一簣,依然从容不迫,我抬高下巴,环抱着双臂等待他解释的接续。 如果说、我可以依凭过去实习经验,猜测一个病徵引发疾病的种类可能与机率,那么,上网即可搜索到的陨石降落机率,绝对不成问题,一根手指头的事。 但是,彷彿陨石正中脑门的感觉是可以形容的吗? 「学姊,我喜欢你。」他重复一次,口齿清晰,嫌我听得不够清楚。大脑失了确切的反应,甚至驳斥的反射都落下,我近乎感觉不到自己的呼吸。 人生很玄幻、很跌宕。 这一剎那,思考是一片空白,想起的是、他说他的名字是裴宇信。 只剩下这个回盪在耳畔和脑中。 裴宇信深色眼眸里的真诚微光点缀得无可復加,与他给我的第一印象相互辉映,纯净而澄澈,再也没有其他庸俗。 「学姊我不喜欢这种玩笑。」有时候,年级就是最好的武器。 他出乎预料地微笑。「我是因为到澳洲打工换宿,所以休学一年。」我一愣,他没给我思索空间。「也就是说,我们、应该是相同年纪。」 「我只是想好好说出喜欢你这件事,不管会不会造成你的困扰。」 这是他捧出的爱情。 带着夏末秋初的一点浮躁,让人惶惶如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