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合

    裴家的变故早沸沸扬扬在众人口中作为谈资滚了一遭，当我在站在讲台上自我介绍念出自己的名字时，底下坐着的原本对于班里来了新生漠不关心的同学也将目光向我投来，像观察一个入侵者那样打量。

    非富即贵的出身让他们忙着在家中长辈的培养与督促里构筑自己的未来，自己同龄人的落魄不能分走他们的眼神，而我落魄后又依附上繁荣数倍的纪家，这就令他们不赞许地皱起眉来，拉响警戒必须和我划清界限。

    我迎着视线走到老师安排的位置坐下开始整理书本，病好后老夫人给我安排到了这所学校，说我依然能接受以前相同水准的教育。

    同学的冷遇倒是让我因为不用和旁人交往而感到轻松，这样的平静却在整天课程结束的时候被打破。

    “裴宜音——”

    听见有人在我身后拉长了尾音喊我的名字，我脚步顿了顿没理会接着往校门走。

    几个男生勾肩搭背地跟着我，见我脚步不停接着恶趣味地大声喊道：“你聋了听不见有人叫你？”

    我没有回头，身后玩闹谈笑吊儿郎当的声音有些刺耳。

    “该不会记错她的名字了？”

    “怎么会，就她那事儿可出名了，叫错我女友也叫不错她啦。”

    又是一阵哄闹的笑声，我攥住背包的肩带加快了步伐。

    “喂！有人叫你你不答应怎么还越走越快了！”

    “这么急走，忙着回纪家当女仆？”

    “话说你干这个有没有特殊服装要求啊？纪淮喜欢吗？”

    眼看快走到校门口我停下来转过身冷眼瞧着面前几个男生，和我对上视线他们明显更加兴奋起来，五官挤在一起起哄着大叫。

    "你们真的很吵，知道别人的名字对你们来说就是需要大吵大闹宣扬的事了吗？可能是你们平时长见识的途径就有错，一件事什么样光是臆想和打听很难了解清楚，你们想知道纪淮的喜好可以亲自到他面前试试。”

    我平缓地开口，“纪家的司机就在校外等我，需要顺路搭个车吗？你们刚好三个人能坐得下。”

    其他学生在从我身边经过时只有偶尔侧目，像是早对这三个人找别人麻烦司空见惯。

    而他们没看到预想中我羞愤的样子，气急败坏冲过来瞪着我，“少在这儿跟老子不知好歹，现在你跑京州来谁不知道你是个死了爹妈被卖给纪家的，装清高？婊子也配？”

    “我们这是关心你要是被纪家玩腻了以后赶出来，我们也能给你点钱不至于让你真卖到街头去啊。”

    看着他们龇牙咧嘴的样子我扯扯嘴角：“你们有这份关心先分给自己的脑子吧。”

    话音刚落我踉跄几步往后跌坐在地上捂住了自己的半边脸，老夫人派给我的司机于叔匆匆跑到我身边将我扶起来。

    三个男生想冲我动手举起的胳膊还没收回去，我捂着脸眼泪已经落到腮边。

    “小姐这是怎么了？”

    听着对方着急的询问，我埋着脑袋瑟缩地往于叔身后躲去一言不发，于叔看了看跟前几个男生嚣张的样子瞬间了然。

    “婊子你装什么装？人都没碰到你，你就往地上倒碰瓷啊！”

    于叔厉声喝止了他们的污言秽语，“几位同学别把话说得这么难听，发生了什么事我眼睛能看见。裴小姐是纪家的客人，不是让人随便欺负的。”

    语毕他扶着我往校门走去，我接着红着眼睛默默掉眼泪。

    “还好我想着小姐可能找不到车的位置进来接，还不知道那几个混小子会做出什么事来。”

    于叔替我打开车门，我正准备坐进车里再道谢，却迎面对上纪淮的视线，他侧头看着愣住的我敛了眉疑惑道：“怎么哭了？”

    我抿唇没回答，于叔等我上了车关上车门自己坐到驾驶室内向纪淮复述的刚才的情形，言语间更是把我描述得无辜且委屈，车内的冷气开得足，穿着校服短袖衬衫的我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被欺负了？”

    纪淮挑眉，朝我丢过来的眼神像是带着小小的钩子，我撇开眼躲避。

    我的额角突突地跳又听见他无奈地叹息一声，“别人欺负你你就掉眼泪？”

    眼泪已经落不下来了，他还是给我递来了纸巾，我伸手去接，他猝不及防地靠近几乎要和我碰到额头。

    一双明净的眼带着点点笑意和我对视，纪淮的口吻亲昵得有些过分，声音柔软地落进我的耳朵里，“别哭了，总是哭你是要人怎么样？”

    他细细端凝着我，像是真在迁就地等待我的答案，我眨了眨眼低声开口道：“知道了。”

    听到我的回答纪淮这才满意坐回了原先的位置。

    回宅子的路上我们再没搭话，我望向窗外也没再看他。

    于叔确实把刚才在学校发生的事看得重要，一到家就汇报给了纪老夫人，这在我的预料内。

    而当在餐桌上老夫人问起我时，看着也端坐在一旁的纪淮，我原本准备的说辞却有些难开口。

    “没什么，就只是说了难听的话想对我动手而已。”

    好在纪淮一副置身事外也没准备搭话的样子，我松下一口气还是准备点到为止，今天我被这么当着面sao扰或许流言乱飞就是以这样的说辞传遍了，老夫人也不会不知道。

    老夫人冷哼一声，看了一眼纪淮开口道：“是该让外头的人管管自己的嘴。”

    毕竟牵扯到纪淮，他的名声不允许有丝毫污痕。

    我慢吞吞嚼着饭菜，等老夫人也放下碗筷再起身离开饭厅准备回房间。

    木质的楼梯上了年头，踩上去有些响动，我分心数着楼梯的阶数纪淮的声音冷不丁在我身后响起。

    他道：“你这么爱哭，胆子很小？这栋屋子晚上会闹鬼你知道吗？”

    楼梯地板随着他的脚步嘎吱嘎吱地响。

    我奇怪地看着他，这人第一次见面就说些什么闹鬼之类的话，现在还拿这个吓唬我。

    我更用力地踩着楼梯上楼，“这个世界上哪里来的鬼，我只知道心里有鬼。”

    等我迈上最后一级台阶，纪淮又开口道：“嗯，你说得对。”

    我回过头只见他正立在楼梯转角处定定注视着我，神情同他刚出口的话一般冷峻。

    怎么忽然就变了脸，我没再多想转身回了自己房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