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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剧情章】假戏

    “你这贱婢,我何时教你如此说话了!”张氏脸上的神情越发狰狞可怖,狠狠掐着茺儿脖子的双手青筋暴起,对方纤细的颈子眼看就要折断。

    凌鸣铮忍无可忍,一掌推开如癫似狂的张氏,喝道:“来人!给我按住这个疯妇!”

    暴怒的张大将军跟着怒吼:“谁敢动我女儿!”

    堂上众人面面相觑,直到两个粗勇强壮的粗使婆子走了过来,一左一右架着张氏的肩膀毫不犹豫地按在地上。

    张大将军如遭奇耻大辱,暴跳如雷:“凌鸣铮,你敢如此对待我张氏族人!”

    凌鸣铮冷哼一声不予理会,彼时玥珂已经扶起浑身瘫软的茺儿,轻柔摩挲着对方手臂上青紫斑驳的伤痕:

    “伤成这样,好可怜……今日当着满城权贵、当着城主的面,张氏都敢公然行凶,他日便能杀人灭口,你还要为虎作伥吗?”

    茺儿哆嗦着抬起朦胧的泪眼,环视四周后,惊恐的视线落在张氏怨毒的眼睛上,顿时像被刺伤了一样,颤抖地打了个寒战,随即忙不迭伏下身来,对着凌鸣铮和玥珂叩首请罪:

    “茺儿有罪!茺儿骗了城主,请城主恕罪!”

    凌鸣铮:“实情到底如何?说!”

    茺儿含着眼泪,抽抽嗒嗒道:“奴婢该死!方才所说,皆是作伪,是……都是丽主子命奴婢那样说的。”

    “哦?”凌鸣铮虚了虚眼,厉声道:“你的意思是伤人者并非玥奴,而是张丽?”

    “胡说——”张氏才开了个口,很快就被婆子重重往下一按,口中发出痛苦的嘶鸣。

    “是……是丽主子自己动的手。”茺儿深吸一口气,小心翼翼道:“丽主子她……自从被城主降罪以来,日日被拘在房中不得走动,时间久了便越发苦闷,饭也吃不下觉也睡不着,后来不知从哪里寻来助眠奇香,效果拔群,主子日日使用,容光焕发。可这香效果虽好,却让主子的脾气变得越发古怪暴躁,阴晴不定,严重时甚至自伤其身,其实除了今日亲手损毁自己的面容外,主子前几日就已试图割伤自己的手腕以博取家主怜惜,家主一看便知……”

    “不!那不是——”不远处张氏歇斯底里的怒骂尖叫就没停下,听到茺儿的话,强忍身上剧痛叫道:“当时明明是你为我献策说——”

    张氏尖利高亢的声音戛然而止,脊背爬起一阵刺骨寒意,巨大的恐慌悄无声息地兜头罩下。

    是,她被禁足之初确实割伤了自己,但那正是茺儿向她提议,让她佯装寻死重伤引凌鸣铮前来探视,以此得到为自己辩驳的机会,但她自小娇生惯养,吃不了疼,拿着刀酝酿了半天也只在腕上割开一小道很小的口子,后来这个计划就不了了之了,她怎么也想不到这道小小的口子今日竟会成为泼在她身上的脏水,更想不到一向对自己忠心耿耿的茺儿从那个时候起就有了异心,一步一步引着她踏进温玥珂精心布置的陷阱。

    现在明白过来已经太晚了。

    凌鸣铮对两旁的婆子使了个眼色,其中一人立刻掀开她的衣袖,强行拉起她的手腕露出腕间浅淡的伤口。

    张氏后知后觉地挣出手来,颤声哀求:“不……不是这样的!家主……家主你听我解释!是这个贱婢陷害我!”

    茺儿接着说道:“奴婢所言字字非虚,丽主子匆匆而来,屋子里尚有余香,城主现在派人去寻,定能找到证据。”

    凌鸣铮对身旁侍从使了个角色,冷冷道:“方才你也说自己所言不假,前后说辞却截然不同,令人生疑。”

    茺儿低伏着头,声音颤栗:“奴婢知道错了……奴婢还有证据!丽主子这段时间所用的香灰,奴婢都倒在院中梅树之下,城主命人挖出,与房中未尽之香一比对便知,这些都是丽主子使用药香的证据……”

    她说这些话的时候,一字一句颇为清晰,与先前那般萎缩颤栗的模样仿佛判若两人,就连凌鸣铮也不禁微蹙长眉,若有所思。

    过了半晌,他才干涩着声音问:“除此之外,方才你口中玥奴与张氏说的话是真是假?”

    她真的说过不曾喜欢过我、这些天来,全都是在与我做戏……这样的话吗?

    凌鸣铮的眼睛一眨不眨落在茺儿身上,有那么一瞬间,他甚至觉得害怕——既害怕听到玥珂欺骗了他,这些天来的欢愉和温存,都是令她厌烦的假戏。

    又怕玥珂对他从来都是一颗真心、一片真情,那么之前他对她的种种猜疑和不信任都已变成一把把锋利的刀深深扎进她的心里。

    最后,他还是亲眼看着茺儿在他面前轻轻摇了摇头。

    “无。”茺儿道:“玥主子来时,丽主子已经发狂暴怒,一见到玥主子便要起身攻击,玥主子根本什么都来不及说。其实当时院子里并非只有奴婢一人,城主哪怕只要派一个人去问一问就能知道真假……”

    凌鸣铮脑中一阵嗡鸣,心口绞然剧痛——

    是了,如此拙劣的离间伎俩,只要自己稍加调查就能破除,可他却一次又一次被冲动和怀疑打碎了理智、一次又一次用暴虐的怒火伤害了玥儿……

    凌鸣铮心中愧疚,勉强维持脸上神色不变,看着跪在脚下的侍女一字一句厉声问:“既然如此,你们为何要编造出那番鬼话?”

    “这……”茺儿踌躇着往张氏所在的方向看了一眼,对上张氏仿佛把人生吞活剥的眼神,不禁瑟缩一下,过了半晌才痛哭着道:“是丽主子!丽主子威胁奴婢这么做的。”

    “你胡说!分明是玥奴亲口所说,我何曾威胁你了!”

    茺儿捋起袖子,露出小臂上密密麻麻的伤口,哽咽道:“丽主子的脾气不太好,被剥夺姨娘的身份降为通房后便更是如此,对奴婢非打即骂……奴婢手上的伤口都是这段时间丽主子打骂奴婢所得……奴婢即便心中不愿,也不敢忤逆主子的意思……”

    说到这里,茺儿顿了一下,缓了缓情绪,又道:“不仅如此,她还说若我不乖乖听话,就把我送进罪奴牢……奴婢、奴婢不要去罪奴牢……前头伺候丽主子的尧儿jiejie就是惹恼了主子,被罚入罪奴牢后不久就死了……奴婢心里害怕才受了主子的胁迫,求家主恕罪啊!”

    “胡说!你胡说!”张氏受到刺激般扭动挣扎,迭声尖叫:“她在说谎!我没有做过——”

    “丽主子还说,如此一来,家主就会恼了玥主子,玥主子越倒霉,她就越痛快……”

    “我不是!我没有!”张氏依然在做垂死挣扎,“是这个贱婢和玥奴沆瀣一气冤枉我!”

    “够了!”凌鸣铮厉喝一声,道:“她是你的贴身侍女,如果不是你苛待下人以至于她忍无可忍,你的丫鬟有什么理由向着外人揭发你的恶行?”

    “她……或许是她收了玥奴的好处……又或是——”

    就在张氏颠三倒四想不出一个合理的理由时,凌鸣铮派去丽园调查线索的侍从回到殿上,呈上找到的证据。

    “……属下到丽园时,张氏房中尚有未燃尽的药香,院中花树之下也确实有大量香灰,经府上医者检查,二者确为同一种药香,燃之虽可助眠,吸入过多却会令人性情大变。”

    “这怎么可能!”张氏难以置信地瞪大眼睛,疯狂摇头否认:“我从来没用过这种东西!”

    凌鸣铮双目一阖,似乎对她失望至极,转而抬眸看向张氏父兄:“人证物证俱在,张氏受药物影响迷失心智,自伤容貌,又教唆丫鬟污蔑我未来的妻子。看在张氏伺候我多年的面子上,我不忍过多苛责,就此当着众人的面将她休弃,从今以后她与我凌府再无半点瓜葛,将军可还有话说?”

    “这……”张将军的老脸一阵红一阵白,张氏罪证皆在眼前,他想辩驳都辩无可辩,可他虽暗恨张氏尽干蠢事给自己丢人现眼,又不愿自己即将到手的城主岳丈的身份说丢就给丢了。

    不行!绝对不能就这么算了!

    张将军略一思索,忽然变了脸色陪着笑道:“城主息怒,是属下疏忽管教,小女无状,属下自当带回家中好生训导。只是城主身边少了服侍之人也甚是不妥,属下家中尚有一女待字闺中,不如我命她入府为婢为妾侍奉城主,也算是替她这不成器的jiejie恕罪?”

    张氏大惊失色,难以置信地瞪大眼睛看着父亲——这是什么意思?父亲不仅要放弃她,还要让她那上不了台面的庶出meimei入府取代她吗?

    这怎么可以!

    “荒唐!”凌鸣铮拂袖怒斥一声,长臂一捞将玥珂揽入怀中,携着她大步离去。

    “酒已失味,各位自便吧,我与夫人先失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