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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炉子上银制莲瓣纹的酒壶,将自己与陶灼华面前的酒杯斟满,向她郑重举起杯来:“接到jiejie的邀约,梓琴万分开心。想来对我前次的提意,jiejie心里已然有了决断?”穿着浅翡翠色郁金裙的陶灼华眉目淡然,若一枝亭亭初绽的菡萏,绽露出浓绿的生机。她与苏梓琴的酒杯轻轻碰在一起,露出丝娴雅的笑意:“敌人的敌人便是同盟,我也期待与梓琴郡主的合作,只要你有足够的诚心。”夹一片糖酥的糯米桂花莲藕放在苏梓琴面前的骨瓷碟里,陶灼华眉目盈然,双手交叠在一起,安静的等待对方的回答。大裕的权力若是集中在瑞安长公主手里,迟早还会风云再起。在这一点上,陶灼华与苏梓琴有着相同的愿望。苏梓琴要维系未来李隆寿的江山,陶灼华想要的是守住她与何子岑的一片天,让大裕的铁骑永远踏不进大阮。苏梓琴将杯中酒一饮而尽,露出抹释然的笑意:“对,梓琴明知上次没有知无不言,便是对jiejie不坦诚。jiejie若有心合作,梓琴必然言无不尽。”陶灼华泠然轻笑道:“前次我也颇多偏激,这些日子我想了许多,固然做不到与你一笑泯恩仇,却也想清楚了最大的敌人并不是你。今生咱们虽然不见得做成朋友,能够不必怨怨相报最好。至于旁的,你我都不必奢求。”“若要坦诚相向,其实我也不该唤你jiejie”,苏梓琴再斟一杯酒仰头饮尽,任那温辣醇厚的辛酸满了心头,眼里忽然涌起了泪意。“陶灼华,事到如今你其实已然想得通透,瑞安长公主要的根本不是只有大裕的皇位,她时常以则天大帝为镜,妄图君临天下,这才是她最大的野心。”苏梓琴死死咬住了嘴唇,目光中似有团火焰来燃烧:“你以为你上辈子够惨,却不知道更有人比你惨着百倍。你那时妄想在大阮一隅偏安,用些假消息糊弄于她,她又岂是那么好蒙蔽?不过由着你做戏,祸乱何子岑的内心而已。”“你竟然不唤她母亲?”陶灼华唇角轻轻牵动,露出丝讶异的表情,眼里更添了些淡然的表情:“苏梓琴,你果然另有隐瞒。难不成我与你根本没有血缘关系,因此才不是你的jiejie?若想要合作,咱们彼此都该拿出该有的诚意。”大滴的泪水从苏梓琴眼中滚落,她顾不得回答陶灼华的问题,而是遥望芙蓉洲的方向,眼里泛起森然的恨意。“陶灼华,你痛心何子岑死在大裕炮火之下,为他青灯古佛守了四十年,又怎知道外头早已变天。不错,大裕的皇帝是寿郎,他却只能跟现今的景泰帝一样,做着深宫的傀儡。陶灼华,一了百了那叫痛快,钝刀子割rou才是又痛又木,你与何子岑,其实比我与寿郎幸福了百倍。”“苏梓琴,属于咱们彼此的时间并不多,你若在叠翠园待久,只怕便有人报到瑞安长公主面前,你还是收敛情绪,捡着该说的来说”。陶灼华悠远的目光抚过湖面,变得渐渐凝重起来,她再次确认道:“你果然是不是苏世贤与瑞安长公主的亲生女儿?他们难道没有一男半女?”“哈哈”,苏梓琴一阵撕心裂肺的大笑随着晚间的秋风肆虐,席卷在水榭之中,幸好四周由茯苓与琥珀守着,除却她们再无旁人。苏梓琴呜咽的声音回想在荷塘深处:“我选这个地方与你深谈,原是怕隔墙有耳。陶灼华,你上辈子若有现在一分聪明,也不至于叫人玩弄在股掌心。”她忍着泪重重点头,认真说道:“你猜对了,我根本不是长公主府的千金、含着金汤匙出生的皇室贵人。你还有亲生母亲、舅舅一家与你相依为命了十年,我却是从哪里来的,连自己都不知道。”记忆虽然淡如云烟,却在苏梓琴心间留下深深的烙印。前世里长公主曾亲口指着她的鼻子骂道,她不过是育婴堂里抱来的野种。瑞安长公主眼高于顶,根本不屑为苏世贤这种吃软饭的人诞下孩子。她只是需要一个女儿做大裕国未来的皇后,需要这个女儿替她笼络住太子李隆寿,好让她稳坐监国之位,为成功图谋天下打下基础。所有的疑虑至此迎刃而解,陶灼华终于想明白为何瑞安长公主根本不在乎苏梓琴与李隆寿时常私相授受,反而时常纵容她这么去做。长公主只是要在世人眼间做实这门亲戚,根本不考虑苏梓琴的名声。☆、第七十四章辜负从青州府初至京城,陶灼华对苏世贤与苏梓琴父女相见的场面记忆犹新。苏世贤那样热忱又自然地冲苏梓琴张开双臂,显然这个动作父女间已然做过千百遍。唯有这一次,苏梓琴羞于被她视若慈父的人拥抱,而是寻机搪塞过去。若事实真如苏梓琴所说,她只是个育婴堂的弃婴,却被人冠以郡主的尊荣,这一生也足够悲凉。是个从云端跌落在地下的人,摔得比自己更惨。陶灼华认真问道:“苏梓琴,你是何时重生?又是何时发现了我的不对?”苏梓琴哭过之后,情绪渐渐平复,她一双眼睛湛蓝如波,唯有丝丝涟漪掩饰内心的激动。她静静说道:“便是苏世贤启程去青州府之后,连着几日梦魇,我忽然记起了前生。待发觉今世只有你一个人到了长公主府,陶府的人连同那些珍贵字画都杳无踪迹,我便对你留了心。”回望前情,曾经针锋相对的两个人竟有了些唏嘘,苏梓琴喟然叹道:“陶灼华,你那些年纵然清苦,却似武陵桃花源,不知有汉无论魏晋,总好过我与寿郎被拘深宫,目之所及便是那片四角合围的天空。”从苏梓琴的叙述中,陶灼华始知两个人虽名为帝后,却连半分自由都没有,李隆寿在四十余岁便撒手人寰,而瑞安长公主依然把持朝政。苏梓琴终于耐不得孤衾枕寒,在李隆寿逝后又捱了些时光,便拿三尺白绫了却了残生。两人膝下无子,更不晓得瑞安长公主是否如愿登上了皇位。事情竟是这般匪夷所思的转折,陶灼华认真凝望着苏梓琴的眼睛,似要从她眸中寻到一丝破绽,苏梓琴无奈地挥挥手:“这些都是人尽皆知的事实,若再有人重生,必可以为我佐证。你要防备我,还不如往后防备大阮宫中的敌人。”大阮宫中的jian细果然另有其人,瑞安长公主不戳穿自己的谎言,不过是为了打击何子岑的情绪,令两人互相猜忌。何子岑患得患失,做出的决策难免偏颇。听得苏梓琴将过往娓娓道来,陶灼华终于难掩情绪激动。害得大阮灰飞烟灭、又害得何子岑万箭穿身的罪魁祸首根本不是自己,她最大的错误便是不曾向何子岑坦诚相向瑞安长公主对自己的挟制,而何子岑最不该犯的猜忌便是以为她的心始终偏向故国,不曾背离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