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官员收拾残局,吩咐常青找人套了马车,自己打道回府。大裕皇朝的使臣们终于完成了对大阮皇帝的觐见,拿到了盖着玉玺的国书,可以启程回国,而陶灼华依然等不到来自大阮皇室的传唤。她独居在鸿胪寺官的一隅,俨然似被人遗忘的小草般卑微。这样的结果并不是苏世贤所想乐见,如今归程在即,他颇想提点陶灼华几句,便于傍晚时分踱到陶灼华的院门外,命菖蒲给自己通传。陶灼华芳心纷乱,有些情绪不佳,晚膳只用了碗加糖的五子粥,正百无聊赖瞧着楸楸在地毯上滚球。听得苏世贤来访,便换了身蟹青色方胜暗纹的衣裙,在花厅里见了他。细雪纷纷,如碎屑般飞舞,点点打上糊着明纸的窗扇,发出沙沙的声响,一时添了些凝涩。苏世贤颇有些难以启齿,他一拖再拖,也到了回国的时刻。眼见陶灼华素瓷雪颜,容颜比旅途中更添了几许憔悴,终于唤起他一丝恻隐之心。苏世贤呢诺着说道:“灼华,你留在这里为质,父亲也是不得以。你且安心,父亲回去之后,若不能求得长公主、求得陛下为你周旋,便一定想法子将陶家人送到大阮,总不能让你孤苦一人。”从袖间摸出一沓银票,苏世贤递到陶灼华手边,带着几分怜爱说道:“旁的父亲帮不上你,在宫内住得一年半载,若得大阮仁寿皇帝垂怜,允你在外头开府,这些个银钱也够你置办家资。便是不能出宫,你留着这笔钱上下打点,总也能安生几分。若短了银钱,父亲自会想法子送到你手边,一人在外千万莫苦了自己。”“大人还是收回去吧”,陶灼华不接那银票,反而往苏世贤跟前略略一推。她微微冷笑,雍容地抚过自己裙上几缕暗纹,仪态万般凤仪高华:“陶家不缺银子,灼华又何必欠大人您这个人情。若说到宫里头人情往还,蒙瑞安长公主厚爱,那几车的衣裳首饰,还有叠翠园里的古董摆设到也尽够。”出府时不曾留意,一路行来,苏世贤也发觉了陶灼华从长公主府带出来好些东西,如今听着她直言不讳,到只能微微叹气。终归是心疼她脸色憔悴,苏世贤抬手想抚一抚她的鬓发,却被陶灼华偏头侧开,淡淡嗟道:“大人,男女授受不亲。如今天色不早,您请回去吧。”亲生骨rou生份至此,苏世贤怪不得旁人,他喟然而叹,只好立起身来哀哀说道:“灼华,父亲后日便将启程,往后你孤身一人,便自己多多保重吧。”陶灼华亦起身相送,略显苍白的脸颊上荡起潋滟的笑容,显得浑不在意:“灼华多谢大人好意,您也不必过于忧心,我身边并不是独自一人,娟娘与茯苓陪伴多年,自当不离不弃。后日无法相送,先预祝大人您一路顺风。”鸿胪寺官,夜雪飘零,父女相顾无言,这一别便是人生的永诀。☆、第九十八章相召苏世贤也晓得,此时与陶灼华的告别大约是人生的永诀。他想要再说几句,满腹话语到了嘴边却变得词穷,只能默默静立了片刻,终于长叹一声出了门,在院门口与前来向陶灼华辞行的黄怀礼碰个正着。黄怀礼身上披着几片薄薄的雪花,当是在院门口立了一会儿,他向苏世贤拱手一揖,笑道:“怕扰了你们父女说话,我在外头立了片刻。如今归国在即,想来问问郡主还有什么事情需要交待。”苏世贤极谦恭地拱拱手,向黄怀礼道了辛苦,寒暄道:“这样的天气,还要劳大人跑一趟,下官真是过意不去。”黄怀礼轻轻一叹,言语里添了些感染:“战争本是男人家的事,如今后果却要郡主来承担。怀礼这心里颇有些不好受,因此想在走前见一见郡主。”苏世贤面上亦是一片唏嘘之意,他向黄怀礼侧身做个请的手势,自己便黯然折上了被雪水打湿的青石栈道。黄怀礼默默注视着他的身形,目光里一团混沌不清。他并没有急着命人往里通传,而是在深浓的夜色里静静伫立。晚来雪急,比方才又大了几分。送走了苏世贤,陶灼华心间颇不安宁,她亲手笼了炉沉水香,调好了琴弦随手拨动,竟是一曲。声声切切,曲调空灵而又浩渺,带着说出不来的情愫。黄怀礼立在院外,听着那如泣如诉的琴音袅袅传来,不觉怅然一叹。本来做为质子的该是瑞安长公主的掌上明珠苏梓琴,而临了却换了这位不晓得从哪里冒出的苏夕颜,不知道这结局对景泰帝来说是幸或不幸?不管怎么说,战事失败的后果要令一位弱女子承担,黄怀礼始终觉得汗颜。昭君出塞尚算得上是和亲,好歹有了下半辈子的归宿。这位姑娘却是前景渺茫,不晓得何处才是归路。琴音传透渐渐的雪雾,如一片轻烟缭绕,点点滴滴萦上心头。黄怀礼不忍心打断,又听了半晌,直待一缕尾音响起,方示意手下向前通报。菖蒲悄然进来,见陶灼华的手指在琴弦上按下最后一缕琴音,便微笑着曲膝回禀:“郡主,礼部黄侍郎黄大人等在外头,也说是来向您辞行。”“请黄大人进来说话”,陶灼华缓缓立起身来,从六幅绘绣海棠花开的绡纱紫檀木屏风后头转出,接了茯苓递来的瓷盅,舒缓地饮着娟娘重新热过的莲子羹。对这位一路上对自己给予方便的主使大人,陶灼华有几分敬意。分别在即,相见大约已是无期,正正经经说上几句话,也算得是对他的尊重。陶灼华拿银匙挑起莲子羹,默默吃了一口,又将杯盏放下。她拿帕子轻拭了拭唇角,便仪态端庄地等着黄怀礼进来。忍冬自打那一日被隐灼华敲打,心上稍稍存了些忌惮。此刻偷眼望去,瞧着陶灼华优雅淡然,那股端庄娴静的气质似是骨子里带出,不由暗暗打量了片刻,心里颇为稀罕。见陶灼华目光如水望向自己,又忙垂首肃立。黄怀礼与陶灼华见了礼,虽然晓得她并不是什么金枝玉叶,却也依着规矩称了一句郡主,然后娓娓说道:“前几日已然拿到了大阮的国书,在下后日便将踏上归程,未知郡主还有什么事情需要交待?”“旁的都不必了”,陶灼华泠然开口,如竹上清泉一般清冷。她淡淡笑道:“黄大人回京之后,若蒙陛下垂询,便说我在大阮一切安好便是。”黄怀礼应了一声不再多言,目光却迟疑地从立在陶灼华背后的茯苓与忍冬身上掠过,便端起了案上的茶水只管吃茶,也不说告辞的话。陶灼华见状,回头与茯苓说道:“如此天气,却劳累黄大人走这一趟,你与忍冬去寻娟姨,请她替黄大人备份谢仪,也是咱们的心意。”黄怀礼谦让了两句,却并未坚辞,茯苓便与忍冬一前一后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