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我姐看不上你
其实事情也没那么糟糕。相亲对象年龄大了些，丧偶，家庭条件很富裕，有个初一的女儿，本来应该是个烫手的男人，可惜与亡妻出车祸那一次伤了双腿，落下了残疾。家里人总归觉得保姆不够体贴，就想给他找个枕边人。 她漫不经心地用小勺搅着下了四块方糖的咖啡，才刚入口，被齁得不住皱眉，坐在对面的男人微笑了一下，“还以为小姐嗜甜，没想到是加多了，需要换一杯吗？” 据说对方推了好几桩亲事，只是不知为何，再次联系了她。距离跟弟弟打破底线那一晚，已经有一星期之久，他的假期也快结束了，一切要重回正轨。他们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对方也看出她的强颜欢笑，啊，但是他不会知道，正在跟他相亲的这个人，此刻在想着谁。 “能谈谈你的妻子吗？”这个话题，对他也许还是太过伤感，回忆被染上一层泛黄的滤镜，不真实得像是上辈子发生的一样。她本该感动，现在却只觉得吃到了过期的糖霜，剩下一股怪异的齁甜。本能地讨厌他口中美满的故事，又痛恨这潦草的收尾。 他说，和妻子是青梅竹马，后来顺理成章地两情相悦，结了婚。只是妻子婚后身体状况一直不好，生下女儿后更是每况愈下，五年前好不容易卸下了公司事务，跟她出游，没想到…… 男人嗫嚅着，没再往下说，她也意识到自己不该提这伤心事，自觉理亏而无言以对。静默中，她不合时宜地想道：既然这样，为什么还让她怀孕生子？ 她被这糟糕的想法吓了一跳，更吓人的是——她无意识地说了出来。 对方脸色变得难堪起来，沉闷得像他杯里的黑咖啡，“是我不好。家里催得紧，我总不能让家里断了香火，更不能对不起她……”按封建眼光来看，他家已经断了香火了，毕竟那是个女儿。他没生第二个孩子，或许是单纯没怀上，又或许是触及底线的沉默的反抗。 怪不得他家里人想让他续弦，大概就是怕所谓的“断子绝孙”吧。她听得兴味阑珊，这样的成功人士也会被家里裹挟着走，像只没有思想的提线木偶，按着所谓人生赢家的路线前行，可这又不是游戏？ 他是个好男人，只不过好得太世俗。他们不合适。 她下了判断，跟他说声抱歉，便抽身要走。“等等，小姐，我还有话想说。”对方急了，甚至不顾仪态地抓住她手腕，动作依然很轻，随手可以挣开，没存太大的坏心思，但让人有种淡淡的不适。 她刚要说些什么，忽地一个背影出现在她眼前，沁着熟悉的薰衣草香味、百年不穿一次的衬衫被熨得平平整整，像是怕输了阵。“她都拒绝你了，能不能要点脸啊，大叔？”他毫不留情地拍落对方的手，那一刻，她心底的枷锁也像被解除了。 于是jiejie又变回了jiejie，而不是待价而沽的商品。男人显然愣住了，又看向被护在身后的姐，“这是你男友？” 两道声音同时响起：“对啊！”“不是。”没等男人询问，两人已经尴尬得面面相觑，姐想他干嘛睁着眼睛说瞎话，弟想她干嘛当面拆穿，他是在替她解围欸，不该感谢他吗？ 弟气急败坏，只好冲着对面撒气，“要你管啊，反正你别黏着我姐，她看不上你。”姐倒还记得他有话要说，得了许可之后，男人怅然地开口，“你跟她有些像。不是说容貌，是指性格很温柔。” 弟想，这男的无不无聊，是不是见了个女的就冲上去说像他妻子？姐安抚般地拍拍他的肩，露出了与相亲对象见面以来第一个真心的笑容，“你的妻子是位很优秀的女士。但恐怕你看走眼了，我不是那种人，不是会为了爱人而不顾一切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