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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带我去见他。”王婆道:“六儿那里您不去了?”“我管她六啊七的?不就是怕再被武大欺负吗?我替她收拾完了武大不就行了?”王婆不敢违拗,自打前头带路去找武大。车子刚停稳,正好瞧见武大数着一把铜钱从赌坊里出来,许是赢了些,美得一张凹凸不平的黑脸上满是笑褶子。我跳下车子冷眼看他,他抬头瞧见我掉头便走,早被代安捏住脖子提溜过来一把甩在我脚底下。我用靴子将他的下巴挑起来:“见了大官人连个招呼也不打?还懂不懂规矩了?”武大看着我筛糠:“小的见……见过大官人。”“知道我为什么找你?”他舔出一脸狗笑:“许是大官人想吃炊饼了!”“我去你的吧!”抬脚踢在他脸上,立时将他门牙踢掉两颗。我又一脚踏上他的后背,厉声骂道:“说,前阵子我不在家,你可是带人去打我那相好的了?”武大缩着头哭:“大官人冤枉,借小人十个胆子也不敢动您的人啊!”“屁话!”一脚将他踹翻,又踏着他胸口骂道:“武大,老子今天告诉你,那藩六儿是我大官人看上的人,我自花钱养得她白白嫩嫩嫩,你却带人打得她半死?可是吃了那熊心豹子胆?”武大硬着头皮冷笑:“大官人调笑了,我家那Y妇如何入得大官人您的眼!”“可她偏就入了我的眼呢!他虽是你的妻,却也是我相中的人,若是往后她身上再有一丝伤痕,我便要你狗命,可记住了吗?”武大咬着牙不吭声,恨得双拳紧握,强挣了几下,依然挣不出我的脚?。我抬手指了指他,又指了指四周看热闹的那些赌棍:“往日之事,我不与你们论,从今往后,谁要再敢动藩六儿一分,我必然要他好看,可记住了?”话一说完,又冲着他胸口一脚踩下,武大又吐出一口鲜血来,哆哆嗦嗦道:“是,我记住了。”“大声些!”“我记住了!”我又取了折扇照着他头顶猛拍:“再大声些,再大声些!”武大强忍屈辱大声道:“记住了,我浑家藩金莲是你的人,我往后再也不敢动她!”“呵!这才懂事……”我作势把脚收回来,洋洋得意。抬头却见街那头走过来一个人,瞪着一双血淋淋的虎目,钢牙咬紧,脚履沉沉,一脚硬是能在青石路面上踏出一个坑来。不是武松,又会是谁?世界上最尴尬的事情,莫过于当着你喜欢人的面打了他的兄长,还说和他嫂子有一腿!寒风巻得碧叶展,虽是入夏,为何背后一片苦寒。武松死盯着我,紧握钢拳一步步走来。他走一步,我便往后退一步。耳边似有雷声鸣,他眼中自带睛天霹雳。生怕他一掌落下将我拍成武大摊上一只炊饼,于是不顾脸面转身飞奔就跑。连续蹿过十数条街,这才敢怯怯回头,好在,他并没有追过来。辛亥年,丁丑日,岁煞东,镇关西!辛不合酱,丑不冠带。宜思想奢靡,行为放荡,宜与府上众娘子饮酒调笑,抑或找狐朋狗党约于青楼,点个头牌,叫个官奴,灌他喝酒,扒他衣裤……忌出门找打,强取出头……看了看踏过武大胸口的双脚,真怕哪天武松找上门来替我截肢。过后几天,终日惶惶,□□缩脑,不敢出门。待得半月方过,这才得到消息,武松走了,就在我打武大那一日他便走了。说是太爷有个当大官的朋友要过生日,备下几车厚礼,叫武松替他送去!心中吊得那一口气方才落下。原来这货不在家啊?白白在家里窝了这么久。正要呼朋引伴地出来喝酒压惊,应伯爵带来消息,说是花子虚不行了,众兄弟要一起去府上看他。不知道花子虚他爹是怎么给他起的这个名儿,叫花子,他还虚,他不虚谁虚?自打我与他相识,便未见他好过,今日咳,明天喘,吹上一阵风就能躺病半个月。偏他还是个好酒色的,一日无了杯中物便觉不欢畅,一天不叫那几个小厮进房门,便说不痛快。可他那娘子李瓶儿生得又极好,珠圆玉润,白白嫩嫩,此时身着一件月白色的直襟褙子,斜梳了一个堕髻出来迎我们,见面未说一句话,泪便下来了。“相公身子不好,怕是过不得这几日了,这才叫奴家带话给叔伯们前来相见。”好一个娇滴滴的哀怨美人。应伯爵那个混货当时摸了自己的帕子就要替她擦泪:“嫂夫人何故说这不吉的话,花兄吉人自有天相。”李瓶儿闪开他的手道:“几位官人随我进来吧,相公还在等着你们呢。”、入了内室,先闻到一股药味儿。花子虚惨白着一张脸,人已经瘦得比纸片还要薄了,见了我们几个,叫身边小厮将他强扶着坐起来与我们招呼。众人见了他这样,皆是掩面嘘吁。李瓶儿唤了下人上茶水。我看那上茶的小子生得唇红齿白,走路也捏扭个身子,只觉得混身都不自在。将茶接下,放在一旁问道:“花兄的病可着人瞧过了?大夫是怎么说?若是寻常大夫不济,我叫我柜上郎中再来瞧瞧,他往日可是在东京行医的,名声大得很。”花子虚惨笑着道:“我的身子自己知道,如今哪怕是华佗再世也救我不得。不劳大哥费心,免得我将日去了,反累你铺子里的名声。”“官人啊……”李瓶儿捂着脸哭得抽抽答答,梨花带雨,娇怯动人。应伯爵,云理守和孙寡嘴他们几个人的眼睛便又直了。我道:“花兄何必如此悲观?仔细将养着许有转机呢,别的不说,你哪怕是为了嫂子也该多抱希望啊。”不这般说还好,一听我这话,花子虚也哭了:“我这一辈子啊,就是个混货,只做过一件正经事,便是娶了瓶儿,我命短走了,谁也不累,只觉真心亏欠了她……”“官人啊,莫说这话,你叫奴家心痛……”李瓶儿上前抱着花子虚又是哭得凄凄哀哀。应伯爵展着泪道:“花兄何苦说这个话,你走了,不是还有我的吗?我往后常来看顾着嫂子便是。”花子虚一口气没上来,差点咳死过去。孙寡嘴他们几个人一起又劝,无非是承当着在花子虚走后,日日过来看顾,定不叫李瓶儿一个人受了委屈。他们越说,花子虚越咳?,眼瞅着花子虚快要把肺都给咳出来了,李瓶儿赶快道:“各位叔叔伯伯,你们先出去外堂坐着吧,相公咳得这般厉害,怕是过了病气给你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