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误上贼船Ⅱ

    全世界的人都以为,当晚受了伤的我肯定会有什么艳遇或者有个童话中的王子出现来搭救--没有!连个“丸子”的影都没瞧见!

    事实证明:现实是残酷的!

    我看到秦氏那两个男人先后从公司门口开过。秦致赫甚至特意放慢车速,眼睛似在黑暗中搜索我的影子,他一定是看到我这副狼狈不堪的模样才会扬起嘴角嘲笑我,最后他又加速扬长而去,我甚至能清晰地听到静夜里他快活的口哨声!秦致册也许以为我已经坐了他二哥的便车,所以没有注意到我就坐在公司外面的花坛边上。他也离开了。

    全世界只剩我一个人,路灯在这黑暗中显得微不足道。

    我向来不是软弱的女人,崴了一只脚算什么?想当年,红军二万五千里长征时,饿死、病死、冻死、流血而死的大有人在!我只不过是脚踝处有块小骨头稍稍移位了而已,可就是这点小问题折腾得我连走半步都痛得钻心。

    “天啊!派个天使来救我吧!”我仰天长叹,拖着伤脚扶着路边的栏杆或墙壁往回家的路开始“长征”。

    然而,当我累的半死时,回头看,我竟还走不到二十米!以这样的速度就算等到人类登上火星,我也未必能走到住处!

    这时,身后有两个车灯照过来,一辆出租车在我身边慢慢停下,里面有个女人探出窗外说道:“需要我帮忙吗?”

    我不敢置信地瞪大眼,她看上去保养得很好,看样子只有三十来岁,脸上化了淡妆,笑起来比我妈还亲切,完全不像个出租车司机,倒像个贵妇。

    但是,人不可貌相!出门在外,我已学会了处处提防着别人。而她似乎也看出我的迟疑,便笑着对我说:“不要胡思乱想,你可以记下我的车牌号码。”

    我记了,而她也把我安全送到家了,中途还载我去一家她熟悉的诊所给我的脚包扎,奇怪的是诊所的医生不收我的钱,她也没接我给的车费,说是以后可能有缘再见。

    真是善良的人啊!直到趴在床上,我还以为做了个美梦,我怀着感恩的心沉沉入睡……

    美梦中,我睡到自然醒。

    “Yes!”在床上伸了几个舒服的懒腰后,我才满意地爬起来。

    可是生活并不总是美好的--抬眼看墙上那个加菲猫形状的闹钟,竟然九点二十五分了!除非坐火箭,否则我绝不可能在九点半之前到达公司!第二天上班迟到会怎么样?我不知道。在秦氏上班虽然不用打卡,但迟到绝不是什么值得放鞭炮的事!

    “喔……”我猛地跳下床,右脚刚着地就感到巨痛,才想起昨晚发生的事,都是秦氏那两个男人害我到半夜才回家的,今天我迟到,他们得负百分之八十的责任!

    话虽如此,这些毕竟只是我个人的臆想,为迟到找借口并没有什么好处,迟到二十分钟和迟到三十分钟也是有差别的!

    为了缩短迟到的时间,我赶紧飞速蹦往洗手间,双手从水龙头里接水胡乱地往脸上泼,用毛巾随意地抹了一下脸,漱口的水还没吐干净就干脆吞下肚去,然后一瘸一拐地跳回房,从衣柜里抓出一件长及脚踝的连衣裙套上,坐下来套完鞋子才猛然想起袜子还没穿……

    今天不穿袜子了!艰难地做出这个决定后,我抓起提包就往外冲。

    在出租车上,我边催着司机边整好衣服,抓顺头发,到达秦氏广告公司时已是九点五十分了!

    乘电梯到十五层的半分钟里,我不断想着各种强有力的措词为我的迟到开脱,然而当这些言辞碰到一个暴怒的男人时,每个字都会变得暗然无力--

    “上班时间九点半还迟到?是不是把时间定到下午两点你才能准时?”那个男人冲我吼道,声音中气十足,震耳欲聋,震得整个办公室的墙壁和门窗都快移位了,我的心脏也似乎要被震出喉咙口了!

    我强装镇定,不让自己表现出一丝惧怕,但心里还是吓的直颤抖。

    这个男人应该就是传说中心血来潮就会来公司巡视的董事长秦致从了,因为他两边站着那对双胞胎,像护卫,或者说是随从。皮肤较黑的那个是秦致羽,仍是面无表情得像块砚,如果他不眨眼的话,也许会被误以为是个穿了衣服的铜像;另一个自然就是秦致赫了,虽然脸上没有明显的表情,但他眼里、鼻里还有唇边满是幸灾乐祸的戏谑,作为昨晚的目击者之一,他竟一点为我说情的意思都没有!

    一时间,办公室门外挤了很多人,都小心翼翼地探着头往里看,没有谁愿意为我说句话,确切地说是没人敢站出来公然与董事长对抗。不过,这层楼有一个人例外,他就是秦致竹,同是创意总监,他不像其他人一样做一个看客,而是对我的处境漠不关心,从头到尾都是专注于电脑上的东东,就算周围发生什么血腥的事他也不会抬眼来看。

    看到这一切,我不得不感慨职场世态炎凉,人情冷漠!

    听着秦致从无休止的责骂,我委屈到了极点,也丢脸到了极点,低下头看着长裙遮住的那只伤脚,因为刚刚十万火急的跑动,现在还在隐隐作痛,而那个让我加班到半夜的罪魁祸首--秦致册竟也闷不吭声,不过他似乎没好到哪里去,可能是因为心虚,他缩着脖子没敢说话,每听到秦致从吼出一句话,他的头就瑟缩一下,我真怀疑他会不会把头缩到肩膀里去。

    我想为自己辩解,但迟到已是事实,再多的借口也是无足轻重,所以我很没用地保持了沉默。

    “你们都在看什么?还不去工作?”董事长对门外的看客吼道,然后又指着我鼻子说:“你、跟我来!”

    我们--秦致从、那对冷酷无情的双胞胎和我一起进了电梯升向顶层:四十五楼。

    我硬着头皮站在后面,等着新一轮的唇枪舌箭。

    老实说,我对这样的境遇非常不满,迟到是我的错,要杀要剐,悉听尊便,但这样花时间对我喋喋不休的责骂是不是太浪费时间了?

    “你叫什么名字?”秦致从冷不丁地冒出一句话来。

    “我……杜梓萼。”

    “那是你的事,我是问你名字!”

    “杜梓萼。”

    “你……”他恼火地转向其他两个人,秦致羽说:“杜梓萼。”

    “怎么回事?肚子饿还会传染?”

    “是杜梓萼没错。”秦致赫挑起一边的眉回道。

    “瞎扯!”这位董事长恐怕有抓狂的趋势,我苦闷地叹了口气,他百分之百是想错了。

    “木土杜,木辛梓,草头萼,是我的名字,董事长先生。”我想翻白眼,但碍于这电梯六面都是镜子,还是先忍着,回家再翻吧!

    秦致从听完我的解释似乎消了点怒火,甚至从他那双炯炯有神的双眼皮眼睛里能看到一丝笑意,我瞅着他的嘴唇,祈祷他不要当着我的面爆笑出来,因为我的名字而引起的笑声一点都不能让我心情愉快。

    还好,最后他假咳了一声掩饰过去。

    由于我的名字闹了笑话,乘电梯这一分钟里,秦致从只问了我的名字。但走出电梯没几步,他就停住脚步,扭头问我:“对于我的训话,你有什么话想说吗?”

    有!我有一千句一万句要说!我以为终于有机会为自己说句话了,兴奋地抬起头却接触到他后面秦致赫阴冷的目光,仔细衡量:董事长在公司的时间没有总经理长,如果得罪这个恶劣的总经理,以后受虐的日子肯定更多!于是,我懦弱地屈服了,摇头对董事长说没有。

    “真没有?”秦致从似乎看出端倪,那双鹰隼般的厉眼马上瞄到我的裙角,他上前一步撩起我的长裙,包着纱布的脚踝马上露出来,没穿袜子的事实也暴露无遗!

    我惊叫着退了一大步,把裙子弄顺,好遮住没穿袜子的脚。

    这根本不像一个董事长会做的事!他究竟是不是董事长啊!难道是我一开始就判断失误?

    “这是怎么回事?”他竟面不改色地指着我的脚问道。

    “男女授受不亲,你不懂吗?你怎么可以……”我惊慌地语无伦次,指着他的手和我的裙子,一时说不清要表达的话。

    “我问的是你的脚伤跟迟到是否有关系?”

    有!当然有!相当密切的关系!我内心一个声音呐喊着,那声音传到舌头时却变了味:“没有任何关系。”

    我懦弱的回答之后,看到秦致赫得意的笑,与他旁边的秦致羽面无表情的脸形成鲜明的对比!相对于他的笑,我的心却在呜咽,我为什么要向职场的恶势力低头呢?屈服意味着以后将更加受制于人啊!我突然想反悔,想为自己辩解,秦致从却抢先说道:

    “既然如此,迟到了就给我写五百句‘我以后再也不迟到了’,明天早上交给助理转交给我。”

    “什么?五百句?这简直是罚小学生的伎俩嘛!无聊、且没有意义!”

    确实如此,至今我仍不能理解小学老师罚学生抄抄写写有什么意义,一来浪费笔纸,二来浪费时间!大人们应该给小孩子更多时间玩耍才是人道!

    我心里为当年可怜的小学生们忿忿不平,却听到秦致从说:“那就写一千句!一千句还会无聊、没有意义吗?”

    “这是变相体罚!我有权……”“拒绝”二字没来得及说出口,就被他严厉的目光杀死在空气中,我只剩下动嘴形的勇气。

    “你有意见吗?”

    “没有。”我咽下心中的强烈不满,想哭却哭不出来。

    我突然意识到:工作上过去有再大的成就,面对恶霸上司和同事时,没有智慧和胆量也不能算是一个成功的职场人。

    难道我杜梓萼的性格就是这么懦弱,注定要被欺压吗?答案是肯定的,我的智慧长在广告策划那一块,而胆量,很遗憾,一直都没有。

    “赫、羽,你们先去忙吧!”秦致从对身后那对双胞胎说道,然后带我一个人到会议室。关上门后,他深深地看了我一眼,向我走来。

    这是困兽斗吗?我不是兽啊!这个人究竟是不是董事长啊?我再次竖起三个手指:我从来没见过这样奇怪的董事长!

    “再给你一次机会为自己辩解。”他走到距离我一米的地方站定,问道:“你没有什么想说的?”

    我揣测着他的心思,难道他跟他们不是一伙的?

    “我……”我想说出昨晚发生的事,抬眼却看到偌大的一间会议室竟安装了摄像头,就在天花板四个角上!我不知道暗处是否还藏有录音设备,但有一点可以确定--那些摄像头夺去了我辩解的勇气。

    秦致从看到我抬头看天花板四角,似乎意识到我有所顾忌,便说道:“我是那几个人的大哥,他们是什么品性我很了解,虽然我只是偶尔来公司,但这里发生什么事我都了如指掌。赫冷酷,羽无情,册好色,棘阴险,竹孤傲,朋虽然无可挑剔,但偶尔的恶作剧也会让你吃不消。如果你一直处于忍让和被动的地位,你终有一天会忍受不了这个残酷环境而自动离职。”

    此言甚是!!我赞成地猛点头,秦致从的突然转变让我觉得自己遇到了救世主!也许刚才在那么多人面前,他必须树立自己的威严和公正,现在和我独处便表现出他原本和善的一面。

    噢!多么善良的人,多么善良的灵魂,多么善良的西装裤,多么善良的皮鞋……我把秦致从身上所有能赞美的都赞了一遍,内心感激得难以言表。

    “不过,我是公司的董事长,”他突然说道,“我只负责董事会的事,公司内部职员之间的问题早就不在我的管辖范围了,所以你就算告诉我你有多委屈也没用。”我惊讶地看向他,他脸上的和蔼可亲不知何时已被隐去,换上了残酷的微笑,救世主的形像已然全无!

    这时,门被敲响了,秦致赫冷漠的声音从门缝中传来--

    “董事长,如果没别的事就让她下去工作吧!”

    “OK!”秦致从转身去开门,对门外的人说:“放心,我对小我六岁又孩子气的女人不感兴趣。”说完这句话,他又扭头看着我不怀好意地笑。

    杜梓萼,你要息怒啊!息怒!不感兴趣是最好不过的事了,可以避免“办公室恋情”“勾引上司”“狐狸精”等谣言,再者对一个年龄差距这么大的男人,我也不感兴趣;但可爱的“babyface”被说成“孩子气”,恐怕连我妈听了都会翻脸!多可爱的女儿竟被一个举止怪异的男人嫌弃成这样!岂有此理!

    “噗--”正待发怒,我却听到一声强有力的怪响从后面传来,紧接着裙子后面被一股气流小辐掀起,我立马感觉到空调的冷气直钻进裙里,一阵凉意从腿部漫延开来。

    我知道发生了什么事!而他们两个,肯定也知道,而且看得很清楚,所以,他们笑了,笑得前仰后合,笑得不知疲惫,笑得脸上变成一朵花!

    我放屁了……为什么偏偏选在这个时候?如果脚底下有机关,我希望即刻让我掉落到地下层去--可惜,没有。

    在他们肆无忌惮的笑声中,我更觉得无地自容,脸皮烧得发烫,甚至可以在脸上炒荷包蛋了!

    视线透过这两个一米八的男人,我看到外面那块“砚”也笑了!

    原来他也是有笑的神经的,我一开始还以为他是从斯里兰卡的惠达族拣来的,一生下来就不会笑,一直面无表情……不过这跟我有什么关系?他们现在取笑的对象是我啊!我为什么傻乎乎地站在这里成为他们的笑料?再听到他们的笑声,我会抓狂的!

    啊--神啊!请夺走这几个流氓的笑神经吧!

    笑声仿佛持续了一个世纪,我的脸和心都快皱成一团时,秦致从才转过脸来对我说道:“一千句‘我以后再也不迟到了’记得写好,晚上下班后写完才能走。”

    “啊?不是说明天交吗?”

    “你想加到两千句?”秦致从威胁道。

    “不想!”我想哭……

    这位董事长又恢复初时的恶劣,刚刚的和颜悦色根本就是昙花一现!显然是我太天真了,被他一秒钟的假仁假义给蒙骗了!

    “你还不下去做事吗?”秦致赫在门口粗声粗气地问道。

    两个一米八的男人都站在那里,像两根巨型大柱子,几乎把门封死了,我再瘦二十斤也过不去!这家伙丝毫没有考虑我的处境!

    我怒啊!不能表现出来,否则会让他们更得意。

    于是我笑道:“总经理和董事长体积庞大,挡住了门,我也想下去,但是飞天和遁地这两样我都不会,怎么办呢?”

    秦致赫先反应过来,对我怒目而视:“体积……庞大?”

    “难道你比较喜欢‘小巧玲珑’这个词?明白!请总经理把小巧玲珑的身躯挪开,让我过去。”

    这句话达到的效果是难以言喻的,秦致赫尽管怒不可遏,却只能移开两步,让我出去。

    从会议室门口一直到进电梯,我再也不敢快步走路,脚踝处一直在向我传递疼痛的信息,这短短的几步路走得很艰辛,我不时感到身后有一双利剑般的眼睛在跟随我的步伐,直到电梯的门关上,才把那两条视线截断。

    逞了口舌之能,胜利的快感是不错,但我还是得写一千句“我以后再也不迟到了”。

    回到创作部,没有人问我在顶层发生了什么事,没人敢问。

    搞平面制作那几个同事只是偷偷地看,不敢上前来打听情况,好像我得了瘟疫似的,悲哀啊!

    “杜小姐,那个……晚上有空吗?我想请你吃饭赔罪,你迟到挨骂都是我的责任。”

    秦致册厚颜的邀请令我哭笑不得,拒绝邀约对我来说不是问题,但对他似乎没什么作用,他又不屈不挠地说道:“你一定要给我赎罪的机会啊!不然我会整夜不安的。”

    “是吗?赎罪?一千句‘我以后再也不迟到了’,你帮我写?”

    听到罚写的事,秦致册一下子傻了眼,连连摆手,结结巴巴地说:“这个……这个是大哥的要求,我不……不能破坏他的规矩。”

    就知道好色的人都无胆,但他怎么能一下子就猜到是秦致从的要求呢?我把这个疑问丢给他,他迟疑了一会儿才说:“大哥以前对另一个女人做过类似的处罚,后来那个女人变成我大嫂了。但是他和大嫂的感情一向和睦,难道他对你一见钟情?”

    秦致从看上我了?一时间,“商业精英看上公司下属”“有妇之夫养了情人”之类的头条新闻跃入脑门,如果我成为这种新闻的女主角,相信我妈一定会拉着我爸还有其他一切能发动的亲朋好友从S市杀过来的!

    呸呸呸,这种事决不能发生!

    “我就知道杜小姐这么讨人喜欢,让人一见钟情也是必然的事,但我真的很喜欢你,我真的舍不得把你让给大哥啊!你一定要拒绝到底啊!”说着秦致册的毛手又爬上我的手臂,我迅速抽回手,威胁道:“如果董事长喜欢我,相信他不会乐意看到你和我这么亲近吧?董事长很凶的哦!”

    说完这话,我看到秦致册的脸皮轻微抽动了几下,他把手缩回去,但似乎没有完全放弃的意思,他说道:“只要你拒绝他,我就有机会,我大哥三十一岁,而且有老婆了,跟他在一起对你没有好处。我不一样,我才二十七,我们相差两岁,这是个好数字啊!你一定要好好考虑,不要走错路啊!”

    秦致册自以为苦口婆心的说辞,我却听得直想翻白眼,看来今天回家得腾出些时间来翻白眼了,顺便把秦致从那份也翻了。

    ……

    下午五点半,创作部的人陆陆续续地回去了,留下我一个人在办公室里奋斗--写一千遍那句XX话!

    秦致册说这是董事长看上我的征兆!

    呸!

    竟有人以这种变态的方式表达爱意?

    真是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

    天啊!要是蜘蛛就好了,有八条腿,全派上用场,每条腿只需写一百二十五句!不,蜈蚣更好,有四十条腿,每条腿同时写,只要写二十五句就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