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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午的课结束以后,安亦拿出手机,微信通讯录那里显示了1,她点开查看,发现那边已经申请过叁次了。 「安老师您好,我是阮筝的代理律师杭予年」 「有一些细节还想和您具体了解一下,您有空的话希望我们能见个面」 「不会耽误您太长的时间,阮筝的家庭情况您应该也是了解的,他们非常需要获得这笔赔偿」 可能是自己长时间没有通过他的申请,对方把好友申请信息当作聊天来发了。 校领导和她说过,让她不要和学生家长说太多,可以安抚他们的情绪,但学校的决定和事故情况不要和家长深谈。尤其今天见过对方律师后,系主任特地又和她强调了一遍不要和家长多说,特别是对方的律师。 安亦知道一旦通过好友验证,对方律师一定会找自己,她不知道要怎么应对,所以干脆一直视而不见。 下班回去安亦和许琛说了上午会面的事,作为丈夫许琛除了气愤也别无他法,他又不能为了替安亦出气去把人打一顿。 “他们的律师加我微信了,但我还没通过,我不知道要不要加他。”对于这件事安亦是有些不知道要怎么做的,她同情阮筝,也知道这件事主要的责任在校方,她希望阮筝能拿到她应得的赔偿,但看起来她还是学校这边的人,她还要工作,人总是会先为自己考虑。 “那就别加了,这又不是你一个人的事,他找不到你还会找别人,这是他的工作,总不可能是一帆风顺人人都配合的。”许琛安抚到,这终究是别人的事,他觉得没有必要把自己搭进去。 安亦想了想没有再说话,但心里还是过意不去,她也不是想只做一个明哲保身的人。 晚上睡觉前,杭予年的好友申请又发了过来:「安老师,我明天还会在B市待一天,如果有机会的话还是想和您见上一面」。 这信息扰得安亦有些心神不宁了,边上的许琛已经睡着,她想找个人商量也不行,她不想见是因为学校不允许,也怕自己说错什么话,但其实内心深处还是想要帮他们一下的,如果可以的话。 她想了想,最终还是通过了对方的申请,她想好了,见面的话她把一些客观事实如实告知,也算是尽到了一个老师的责任,其他的她也做不了什么了。 两个人约好第二天下午见面,地点是安亦选的,一家离学校有点远的茶馆。 …… 安亦到的时候杭予年已经等在茶馆门口,她戴了一个渔夫帽把帽檐压得很底,如果不是主动打招呼了,杭予年还真差点没认出来。 “杭律师,我们先进去再说吧。”两个人一在大庭广众之下同框,安亦就开始不安心,想快点找个隐秘的地方。 杭予年应声,推开了茶馆的门示意她先进去。 安亦之所以约在茶馆是觉得喝茶的人少不会被发现,随便找了个远一点的店,进去后才发现现在的茶馆和她想象的差得也太多了,已经不是她以为的摆几张古色古香的桌椅板凳就完事的了。明明是初夏的下午,外面阳光还明媚着,室内灯光柔和,对比屋外昏暗了一些,但也让整个店内的充满一种无法言喻的情调。 桌椅板凳也不是她想象的厚重老中式,轻盈的木质家具看着很有设计感,每个桌子的上方都有一个小壁灯,桌面上摆了几个茶点盘放了写水果、干果,总而言之,这更像一个特别有氛围感的情侣约会场所,根本不适合他们这种初次见面的陌生人,还是他们这种特殊关系。 这家茶馆面积不算大,安亦挑了一个靠边的位置坐下,刚刚是紧张,现在开始尴尬了,她没想到自己随便挑的一家茶馆会是这种氛围的,已经进门坐下了又不好说再换一家。 “安老师看看要点些什么?”杭予年接过服务员递过来的菜单,推向了安亦。 安亦打开看了一眼,发现这里的东西价格也很符合这家店的气质,再次后悔昨天选中这家店的时候怎么没好好看看。 “还是你来吧,我平时也不怎么喝茶。”她开口,一句话暴露了她选这家店的原因。 杭予年心中了然,他昨天搜了一下这家店的位置,就大概想到安亦是想离学校远点不想被人发现。 他看了一下菜单,点了一份下午茶套餐,服务员下单后收回菜单,整个小空间只剩下他们两个人了。 “你有什么想了解的吗?”安亦直奔主题。 杭予年还没开口,茶馆的大门就被人打开,几个人从外面进来,安亦下意识地缩了缩脖子,然后小心翼翼地抬头,确定不是认识的人后悄悄地松了口气。 见状,杭予年没忍住一声轻笑。 “你笑什么?”安亦有些不开心,小脸一板,眼睛带着丝丝愠意瞪着杭予年。她紧张地要死,为了阮筝才和对方律师悄悄见面,对方竟然在嘲笑她! “你要是怕被别人看到的话,我们可以去里面,我看里面是有单间的。”杭予年指了指安亦斜后方,那边有一条走廊,里面全是封闭的单间。 安亦被人戳破小心思又羞又恼,只能故作镇定,“不用了,就在这里就可以了。” 茶馆的人不算多,遇到熟人的概率不大,如果去了单间真的被发现了就更说不清楚了。 安亦不想去,杭予年也不强求,他从包内拿出笔和本子,问了安亦一些问题,然后一一记了下来。 “学校的床铺是什么时候换的?是因为这次事故才换的吗?” “不是。”安亦否认,“床铺本来就要换的,是从高楼层往下换的,出事前一天正好换到了他们的上一层。” 因为也不是什么刑事案件,谁也没想着留个证物什么的,出事以后大家都关心阮筝的情况,都没想着床铺的事,学校按照计划把他们这楼层的床铺都换了,换之前还问了阮筝,当时她只想着床上也没什么东西,就让室友帮着把床铺收拾一下直接换掉了。 几天之后阮筝家人想到这茬时,整个学校的床铺都被换了一新,一点证物也没有了。这种情况也无法说明学校是不是刻意的。 没问两句,他们点的点心茶品就都端上来了,因为杭予年前面放了个大的本子,点心都被摆到了安亦面前。 服务员摆好离开后,杭予年接着问了其他几个问题。 “您知道床铺的护栏有多高吗?”这个问题算是这个案子的关键了。 “我不是特别清楚,但看起来不高,他们铺了垫背以后看起来就不剩几厘米了。”安亦对长度不是很敏感,平时也的确没有关注到这个小细节,只是脑子里大概有个印象。 杭予年点点头,又在本子上记了点什么。 他的问题不算多,很快就问完了,加上暖色的灯光,他的眼睛看字也不舒服。 安亦没想到这么快就结束了,而且问的问题也不算刁钻,就是一些客观事实,没有问学校的态度和想法,她不由得松了一口气。 因为没花什么时间,所以点的东西也几乎没动,安亦看着都觉得可惜。 “你要不要吃一点?”杭予年突然问她,语气也没有刚刚的那么客套和官方。 理智上安亦觉得自己应该拒绝的,可这些糕点做得太诱人了,让她忍不住想尝一尝到底是什么味道。她拿起面前她最好奇的绿色祥云状糕点,本以为是茶味的,但一口咬下去尝不到半点茶香,让她不禁好奇。 杭予年发现她好多心思都会显现在脸上,就像现在安亦一皱眉,他就知道她在奇怪自己吃的到底是什么。 “你吃的好像是牛油果酥。”杭予年点餐的时候瞄了一眼,有一个大致的印象。 被他这么一提醒,安亦是觉得有点牛油果的感觉了。 安亦一个人吃有些不太好意思,把茶点盘像杭予年推了推,“杭律师你也尝一尝吧。” 两个人一起吃应该就不会显得她这么尴尬了。 杭予年没有拒绝,随便挑了一块花形的糕点,一口咬下去,香甜感瞬间在他嘴里散开。其实这个糕点本身做得还好,并不是那种甜得发腻的,但杭予年平时就不爱吃甜食,这个对他不算友好,他端起茶杯将茶一饮而尽来掩盖舌尖的甜津津。 “糕点不能这么吃的。”安亦看他一口咬掉一半,没忍住出声制止,“你这么吃肯定会觉得甜。” “那要怎么吃?”杭予年看了眼安亦,这么长时间过去了,她手中的糕点没怎么见少,还当她是不好意思的。 “小口咬一点,再喝一点茶,下午茶嘛,本来就是用来聊天说话的,不过我们现在的情况好像不太合适。”结束正题后,安亦也没有之前那么拘谨。他们之间的话题只有阮筝,不过用别人的苦难做下午茶的闲聊话题会让人消化不良的。 杭予年试了试她的方法,是好了很多,不过对于本来就不喜欢甜点的他来说这也不算享受,小口吃了两口觉得麻烦,还是一次性把剩下来的一半全部吃完,再给自己续了杯茶。 他今天约安亦见面并不只是想问几个问题这么简单,情况他从阮筝和她的父母那里基本上已经了解全面了,他想见安亦主要是想说服她能做证人,不过在看到安亦紧张人群的那一瞬间他就放弃了这个想法。 这个案子对他来说并不困难,想找安亦也是为了走捷径,他还有好几手准备,如果连见面对她来说都需要勇气的话,杭予年不想为难她。 安亦吃完一个茶点,看对方也没有继续下去的意思,“杭律师还有什么其他要了解的吗?” 杭予年本来也没有什么问题,之前不清楚的一些小细节刚刚也都问过了,他摇了摇头,把自己的东西收拾好,“茶点还剩这么多,安老师要打包吗?” “打包吧。”茶点都很精致,价格还那么贵,这么扔了实在太可惜了,她看得出杭予年不是很喜欢,所以她也没客气。 杭予年起身去叫了服务员过来把东西装好顺便买了单。 知道杭予年去买了单,安亦实在不好意思,地方是她挑的,东西也是她爱吃的,“这单还是应该我来买吧,多少钱我还是给你转过去吧。” “不用客气,本来就是麻烦你帮忙,怎么能让你买单。”杭予年委婉拒绝,两个人起身打算离开,他拿起自己的包,示意安亦把打包好的东西带上。 安亦来的时候是紧张,这会儿全剩不好意思了,明明是来帮阮筝说明一些情况的,怎么最后变得她又吃又拿的。 走到门口两个人道了别,安亦开车来的,杭予年要打车回去。 等到安亦把车开出来绕到茶馆门口时,发现了杭予年还站在原地没动。 她挑的地方不仅离学校远,实际上是离哪里都远,茶馆的位置还比较偏,打车也不容易,杭予年初来乍到地,也不知道往哪边走车会多一点。 安亦看到更觉得不好意思了,虽然是杭予年找得她帮忙,但这一顿下来好像是她在折腾杭予年了。 她把车停到了杭予年身边,降下车窗叫了他,“杭律师去哪?我送你吧,这里不方便打车。” 杭予年打开打车软件时也看出这点了,上面显示最快的也要十几分钟,他想了一下接受了安亦的邀请,打开车门坐了进去。 “帮我送到方便打车的地方或者附件的地铁站就可以了。”杭予年不想太麻烦她。 “你想去哪里啊?说不准我们顺路呢。” “花园酒店。”杭予年报上了地址。 “啊?!”安亦惊讶了一下。 “怎么了?是太远了吗?”他记得他打车过来花了30多分钟。 “不是,是觉得太巧了。”安亦笑了笑,“我们家就住在酒店附近。” “是挺巧。”杭予年应到,这个下午好像总是柳暗花明地。 花园酒店是B市最好的几个酒店之一了,安亦心中小小地惊讶了一下,她有了解到阮筝家里找的是法律援助,她不知道这样的律师差旅费从哪里支出的,但不管是什么应该没有机构是会提供这么高昂费用的住宿吧,看来做律师还挺赚钱。 她的小想法全都藏在心里没敢问出来,面对杭予年时安亦总是暗暗地有些局促,她总觉得杭予年全身都散发着一股冷淡的矜贵气质,让她觉得有些距离感,尤其是第一次在会议室见到他时,明明是在认真听所有人的讲话,也在认真和校方了解情况,但他表情淡淡让人猜不透情绪,却又不是那种冷血的冷漠,让人在可以好像接近又不敢接近间极限拉扯。 就像今天下午,和他交谈时安亦会觉得轻松忍不住就会暴露自己的一些小情绪,但他一认真起来,她又开始紧张。 安亦是带着愧疚把人叫上车的,真的上了车,想想还有半个多小时的车程,她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能让气氛不那么干了。 好在杭予年主动问起了阮筝的情况,一路上靠着阮筝的话题,两个人的气氛还算活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