保荣华防风另觅高枝 忍寂寞馨月独享尊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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封山防风氏族长院落 防风族长与夫人在昏黄烛光下读着信件,两人皆是眉头深锁,神色焦虑。 “钱钱钱,都是来要钱!他们难道不知如今的境况?”防风夫人捏着玉简,却似有千斤重,重重的掷到桌下,玉简轻飘飘的落到了地上,可信中族人所求之事却无法落地为安。 防风族长却好像见怪不怪,平静的站起身来,弯腰捡起玉简,思绪如窗外纷飞的秋叶,飘向不知过去多少年的旧时光…… 意映是他唯一的嫡女,从小生的玉雪可爱,他寻遍大荒请来名师教意映诗书琴棋,意映从小到大吃喝穿戴皆是他力所能及的最好。族人不懂他为何对女儿悉心栽培,甚至越过了儿子们,常常打趣他。两百年过去,意映出落的亭亭玉立,气质也与族中其他女孩子不一样。他记得意映曾问过自己,为何教她世间最脱俗的辞曲诗画,又要教她掩藏情绪八面玲珑?他捻着胡须,意味深长的教导她:“出世和入世,本就相辅相生,只有那生来就站在山巅的人,才可以在琴棋书画中品出所谓超凡脱俗,而我们这些生来只在半山腰的人,修习这些不过是为了更好的攀爬。”少女时期的意映孩子气的问道:“父亲,爬上去做什么?找那个生来就在山巅的人合奏吗?”做父亲的哈哈一笑,道:“等你爬上去就明白了!” 意映成为青丘公子的未婚妻之时,他并没有很意外。他早就打听到涂山氏族长夫人和太夫人的喜好,按照这个标准从小调教。意映又生的貌美,待下谦和有礼,对上讨喜又端庄,文能吟诗品画,武能百步穿杨,被选上有什么奇怪呢?然而整个家族都沸腾了,当初嘲笑他把女儿看的比儿子还重的族老们这才恍然大悟,发自肺腑的夸他未雨绸缪,为女儿计深远。防风小怪何尝不知他们赞的哪里是意映觅得良人,而是防风氏有了新的未来。 自从防风意映和涂山篌的私情以及瞋儿的身世被揭穿后,他赶去青丘参加女儿的审判大会,亲眼看着女儿从高高的山巅跌入谷底。 这么多年来,他不意外女儿可以在涂山氏站稳脚跟,却奇怪为何那位失踪十年瘸腿又废了大半修为的青丘公子竟一直不愿意迎娶女儿。意映曾多次对他提起对涂山璟的厌恶,说他伤疤丑陋,软弱无能,早已不是昔日风光无限的青丘公子,他理解女儿的厌恶,每每劝慰她为了前途忍辱负重,却从未深究其中真正原因。 是什么让一向精明理智的意映多次情绪失控?防风族长看着落魄的女儿,终于明白,多年来的悉心调教,他自以为是最能掌控女儿的人,可他想错了!女儿啊,攀爬之路何其艰辛,教你识人之明知人善用,谁知你还是不会分辨廉价的承诺,自私又卑劣的心!涂山篌野心勃勃,若是没有涂山璟,他还有希望继承族长,可是璟回来了,他血统不正,又无法全力压制璟的势力,他就毫无希望!而你居然为了………在父亲看不见的时候,糊涂到如此地步!为了家族,纵使为父心头泣血,今日也要舍弃掉你!几经交涉,声泪俱下,道歉下跪,他舍弃掉女儿,舍弃掉自己已经微不足道的所谓尊严,终于保全了防风氏的名声。 他在涂山氏或鄙夷或仇视或冷漠的目光里深一脚浅一脚的走出青丘,如果目光可以杀人,他早就被他们杀了无数次了吧,可是他还在乎这些吗?回到家里,他告诉妻子:“咱们以后没有女儿了。” 防风小怪飘远的思绪被夫人的啜泣声拉回,他捏着玉简,慢慢道:“?意映当年在青丘公子失踪的情况下一袭嫁衣去了涂山氏,贞烈之举深得涂山氏上下的敬重。她从最底层的店铺记账,到参与涂山氏每年的年中盘点。涂山璟失踪的十年间,太夫人亲自教导她珠宝鉴赏,香料辨别等祖传绝技,最后负责分管部分珠宝首饰,香料,布匹成衣,民间借贷等生意,做的有模有样。” 防风夫人慢慢止住哭声,安静的聆听。 “意映将咱们的族人安插在各地涂山氏的重要生意里,或作为供应商,或以远低于市场价收购商货再转卖,咱们家的帐上那些年不说日进斗金,那也足以支撑那几个军里会花钱的主。” 防风小怪坐下,边回忆边慢慢道:“涂山璟重病昏迷三十七年期间,意映与涂山篌各自为政,还当众争吵。外人都以为他俩兄弟不睦,意映为了维护涂山璟才会如此,现在想来,实则…涂山璟亲自管辖的粮草、镖局、车马行、药铺、地产租赁等核心生意,意映终于有机会接触到,可她写信告诉我,静夜胡珍多方阻挠,她没法介入更深。我那时问她,为什么这么多年还是得不到涂山璟的青睐,意映总是欲言又止。后来,我告诉她涂山氏并不擅杀戮,因此更注重暗卫训练,她便找准时机主动向太夫人提议以教习箭术为由,将我氏族中灵力高超的子弟编入涂山氏暗卫,太夫人最后几年早已精力不济,又要防着她大孙子暗害昏迷的小孙子,涂山族中大小权柄渐渐落入意映之手。???” 防风夫人道:“如今女儿心如死灰自请祭养识神,变得不神不鬼,跟死了没两样,你再说这些有什么用??好日子从涂山璟苏醒后就开始不行了,涂山璟虽娶了意映,却分院而住,大部分时间都不在青丘,除了偶尔看顾下瞋儿,便将意映一笔勾销。不仅如此,他还开始派心腹走访查问各地出身防风氏的管事,不论职务大小,皆被查了个底朝天。我们本就不善经营之道,好不容易摸到一些做生意的门道,这些年行事虽然还算谨慎,但还是留下了把柄,哪里经得起涂山璟亲自调教出的亲信的盘查,如今还留在涂山氏担任职务的人,越来越少了。” 防风小怪回来后,曾暗中打听过意映一手培养出来的心腹之人的下落,毕竟这些人跟随意映多年,若能回归防风氏,也是不小的助力。意映东窗事发后,日常服侍她的人被尽数诛杀,这些年陆陆续续进入青丘涂山府的人,亦不知所踪。如今他想打听消息、安插人手是难于上青天,就连偶尔思念女儿,身边除了夫人,再无第二个可以倾诉的对象。 防风小怪叹道:“你才看了这几封要钱的就气成这样,我这还有推举自家女儿的信件,说愿意认你我做父母,代意映去照顾瞋儿的起居,哪怕去做个侍婢也好,求我找找关系好塞人进去。” 防风夫人忍不住大骂道:“当初意映得势之时,都来巴结讨好,如今她走了才一年,就开始想方设法的替代她!也不看看自家女儿是什么货色!论长相论才干哪一点比得上!” 来信推荐自家女儿嫁入涂山氏的大多是防风氏在军中任职的子弟。防风氏箭术高超,几千年来各国军中的弓弩手大多出身防风氏。近五十年来,意映在涂山氏的话语权越来越大,他们得了意映的的支援,在军中晋升之路如虎添翼。除却金钱上的助力,防风氏的子弟有了涂山氏姻亲的头衔,在中原神族显贵里交际的更加如鱼得水,原本高攀不上的家族也纷纷与防风氏联姻。 可慢慢的,源源不断的经济支援越来越少,军队里那群已经养刁了的子弟连连去信询问族长。防风氏哪里还能与鼎盛时期相提并论呢?防风小怪并不知晓意映和篌的爱恨纠葛,还以为是篌从中作怪,只盼女儿在涂山太夫人死后可以笼络住丈夫的心呢。 防风意映突发恶疾的消息无疑是一道晴天霹雳,炸毁了他最后的希望。军队中的防风氏旁支率行动起来,按照防风意映的长相气质挑选自家出色的女儿。旁系家主们知道族长虽子嗣众多却只有一个嫡女,纷纷表示愿意让自家女儿认防风小怪为父,嫁入青丘。 意映的丑闻除了涂山氏参与会审的九大长老,便只有她的亲爹娘知晓,此等让祖宗蒙羞的丑事怎可告知族人呢?防风族长找不到任何理由打击各家高涨的积极性,只能借口丧女之痛,不管不看。 各家各房盘算着等丧期一满就动用关系递帖子,或者借着吊唁大小姐之名提前派女孩子们去青丘住下,毕竟各大家族都在明着暗着打探涂山璟的喜好,他们这也算是近水楼台先得月。正当他们如火如荼的安排谋划之时,涂山璟亲赴神农山求娶黑帝之妹、黄帝和缧祖唯一的外孙女西陵玖瑶的消息就传遍了大荒。防风氏的各家主一时间傻了眼,却仍然不死心,言道自家女儿做个妾室也好,逼着防风小怪为他们想法子引荐。 窗外的秋叶从窗口的缝隙里吹进内堂,连带着几缕凄风苦雨一起打在防风族长日渐衰老的脸庞上。他终于从回忆里清醒,道:“今日我与你说起意映的旧事,是因为我一直在想,我究竟哪里教错了!为什么到头来是这个结果!意映虽糊涂做下丑事,但防风氏的兴旺与她息息相关。她一倒,防风氏的没落是可预见的未来。我想尽办法,也只保全了明面上的体面。外面不知真相还在做梦呢,盼着自家女儿做个体面的妾室生个一子半女分一杯羹! 听了这话,防风夫人又气又悲,哭道:“意映糊涂,这仇怨是修复不了了,咱们又不能与他们明说,这样下去可怎么是好!” 防风小怪沉默不语,他想问苍天,究竟哪里错了?若要保住防风氏的荣华,便要另觅高枝!可如今哪里有高枝可觅?不对,他还有瞋儿,涂山氏唯一的嫡孙,虽然被过继给了涂山篌,但,最后只要涂山璟无后,那涂山氏未来的族长身上还是流着一半防风氏的血!可涂山璟怎样才能无后?又或许,他死了,涂山篌犯下大错不可能做族长,那瞋儿就是唯一的人选!对,涂山氏会尽心养育栽培这根独苗! 防风小怪在夫人惊异的目光里放声大笑起来,女儿啊,当年父亲没有回答你的问题,爬到山巅,是为了俯瞰众生,那个生来就在山巅的人若不能与你携手同行,把他推下去就好,你的儿子将会成为下一个生在山巅的人。可惜啊,可惜……女儿,为父保不住你,但为父会让你唯一的儿子站在山巅! 防风族长微笑着握住夫人的手,道:“意映为防风氏所做的一切不会白白浪费,可如今,咱们需要寻找新的未来了。” 神农山紫金顶?王后神农馨月正殿 神农王后出身高贵,她的宫殿自然是神农山紫金顶最华丽气派的。黑帝登基后,王后的宫殿正式改名紫金宫,以彰显紫金顶上独一无二的荣耀。民间有画本描绘过神农王后与黑帝相识的故事:黑帝还是位不得宠的王子时,于湖上泛舟偶遇王后,两人琴箫合奏心意相通,成就一段佳话。文人赋辞赞曰:紫金宫殿锁烟霞,歌台暖响,春光融融,花弄影,月流辉,帝后琴箫唱知音。 神农馨悦坐在华丽精致的妆台前,女官上前奏报道:“陛下今日还是歇在政务殿的偏殿里,并未传召后宫。”馨悦点点头:“我送去的茶点他可用了?”女官回到:“用了,陛下得知是娘娘亲手所备,赞了好几句呢,说王后蕙质兰心,乃后宫懿德典范。” “我就送了点茶水果子,就成懿德典范了?”馨悦冷笑一声,“咱们的陛下想夸人时还真是张口就来。” 女官听到了不该听的话,吓得跪倒在地气都不敢喘。馨悦的贴身婢女铃兰赶忙摆手让她退下,劝道:“娘娘多心了,近期北方大旱,饿殍遍野,陛下忧国忧民,这才稍许冷了娘娘,前几日赤水族长还来跟您说了半日,陛下做王子时醉心风月都是装出来的,陛下的雄才大略,王后您陪他一路走来,应该是最明白的。” 馨悦看着妆镜里妆容完美,满头珠翠的自己,“道理我都明白,可是我就是…陛下待我不如从前在轵邑城时亲近,但是待其他人更是冷淡,陛下即位十年,后宫一无所出,现在陛下还年轻,朝臣们不会说什么,可是以后呢?上次我娘进宫,拐弯抹角的问我,我能说什么?说陛下大半年都不来我这一次,我抱着床上的枕头生孩子吗?!”馨悦说着说着,肩膀耸动起来,竟是泣不成声…… 铃兰见状,忙安慰道:“上苍给了神族几千年的寿命,孕育子嗣自然比人族妖族艰难。陛下的父母恩爱多年也只有一子,先七世炎帝的王后虽多次怀孕却也只活了一儿一女,自己还弄垮了身体。王后何必急于一时!陛下的第一位侧妃瞫氏比您成婚还早,不也…孩子的事急不来的……” “陛下驾到!” 馨月抬起头,难以置信般愣在镜前,铃兰二话不说给她擦干了泪水,补好妆,唤所有宫人退下。颛顼走进寝宫,馨月见他一身黑金相间的朝服,显然是接见完朝臣还未来得及更衣,如天神下凡般高大威严,可眉眼间又自成一派风流贵气,心中爱极,口中轻唤道:“陛下…”身子一软,娇柔的贴上那朝思暮想的结实胸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