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 泪凝成珠藏幽魂 残魄犹识梦中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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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念带着亲随遍寻小夭而不得,只能去问最后一个见到小夭的苗蒲,苗蒲脸色灰败的吓人,却坚持要等白帝到来再开口,左耳自然与她一个鼻孔出气。阿念气的原地打转,又不能真对小夭的人动手,脑门都要冒出青烟,不明白古怪jiejie怎么带出了两个更古怪的亲随。 一旁的涂山璟对上左耳那毫不畏惧的目光,再看看苗蒲的反应,立即猜到了几分原因。他火速传信给狐妖幽命她速带一支族内最擅追踪的队伍来。涂山璟此次来高辛实属心血来潮,匆忙之下只带了为数不多的暗卫。那边阿念依然在百般缠问,毫无意外的一无所获,无奈之下只得命人在都城附近设下关卡,严加盘查。 正当两人各自安排焦头烂额之际,对于城中的普通百姓而言,那一日和以往的上千个日子并没有什么不同。 暮春三月,本是草长莺飞的好时节,高辛境内已经渐渐热起来。不同于轵邑城,原高辛国的国都几千年来几乎从未被战火波及,一直是大荒最富庶的城池之一。城郊的市集上,沿街的青石板桥两旁,全是吆喝叫卖的摊贩,油布摊子直摆到桥面中间,放眼一看,满地菜皮包子、油煎卷饼、蒸糕、银卷,造成一种俯拾皆是的气象。 可是再繁华的都城里也总有那么几处不合时宜的地方,譬如这外城五里地外的一间年久失修的娘娘庙,混住了人神妖三族的各色乞丐,如同一幅名画上溅上了墨迹,一位美人脸上生了恶疮。 一群脏兮兮的乞丐正靠在破败的墙角边懒洋洋的抓虱子。空气中弥漫着nongnong的汗酸味,夹着令人作呕的体臭,让路过的行人都下意识就捂住口鼻。几名佝偻的老人睁着疲倦不堪的眼睛望向灰蒙蒙的天空,虚弱地挥赶嗡嗡乱叫的蚊蝇。没有人愿意在这里停留,连看都懒得看一眼就匆匆行过。 一位衣衫还算整齐的老者半靠在门口墙边,拿起腰间的酒葫芦张嘴倒了几倒,酒壶空空如也。老者历经沧桑的脸上皱纹密布,眉间一道川字纹尤为显眼,他抬头瞅一眼西沉的落日,皱眉自语道:“又没酒咯!” 一旁几个刚乞讨归来的小乞丐听了这话,忍不住嘲道:“你连住的地方都没有,还喝什么酒呀!”鬓发花白的老者哈哈一笑,摇摇晃晃站起身,嘴里哼起一支荒腔走板的歌谣: “你有故事我有酒, 你有心伤我有泪, 谁与我共饮? 苦乐都随缘, 生死莫再问……” 老者日日来这处乞丐窝里歇脚,一个年长的乞丐望着他佝偻的背影摇头叹道:“世事艰难,他虽是神族,却一身伤病,想来也没几年好活了,看着也不像是穷苦人家出来的,不知怎么就跟咱们一样流落街头了!” “你看他的手,右手虎口的茧子那么厚,看着像是个行伍出身的,你说会不会是……?” “嘘,这话别乱说,几年前那场大战,神农的残军早就死绝了!” 一个满脸麻子的乞丐转动着老鼠般的三角眼悄声道: “你可别看这老头落魄了,他身上却藏着好东西!” 身边的几个乞丐立马来了兴趣,围过来问:“什么好东西?” “一颗老大的珍珠!有这么大!这么圆!” “王麻子你别瞎比划了,他穷成这样,还能有这样的宝贝? “谁瞎比划了?老哥哥我这双眼睛也是见过好东西的!那天夜里月亮出奇的圆,他第一天出现在咱们庙里,就歇在那处……” 被唤作王麻子的中年乞丐一指破庙中央,“那边的屋顶塌了一个大洞,月光照的清清楚楚,他掏出珍珠擦了又擦,瞧了又瞧,还念叨着什么,你生性最不愿受拘束,为父带你出来走走……,搞的神神叨叨的。对着一个死物说胡话,八成是脑袋里也有问题!” 围过来几个乞丐听他说的有鼻子有眼,不由得信了大半。有心术不正的开始盘算着或偷或抢据为己有,却也有人好心劝道: “咱们这里的不是身有残疾就是家乡糟了灾,要么……咳…是那无处可去的老弱兵卒,大家都是可怜人……他孤身一人流落他乡,身边若还留着值钱的东西,那想必是过世亲人的念想,你们又何必……” 乞丐们听了这话,纷纷想起了自己的坎坷身世,偷珠子的念头也淡了几分。此时天色渐晚,陆续有更多的人带着食物和清水归来,人们讨论着白日的见闻,何处新开了妓馆,哪条街的食铺老板大方和善,哪家的管家婆娘霸道凶悍,沉寂了一天的破庙一下子热闹起来。 麻脸乞丐见无人响应,自觉无趣,只得在心中偷偷骂娘。这些日子他暗中观察那老者,见他虽孱弱多病,一双浑浊老眼却精光摄人,自有一种千军万马从身前呼啸而过也不惊不惧的威严。他不敢贸然下手,本来想撺掇其他人,若得手再坐享渔翁之利,可无奈…… “呸!都沦落成最肮脏卑贱的乞丐,还他娘的好心泛滥!” 麻脸乞丐看看身边这群,正在心里鄙夷咒骂,忽然一阵翅膀扑腾声传来,伴着一声沉闷的重物落地声,破庙门外尘土飞扬。乞丐们都唬了一跳,跑出去一瞧,却瞧见了令他们终生难忘的一幕。 一团白色的东西被丢弃在破庙门口,隐约可见是个人形,模模糊糊看不清是男是女。人们立刻望向天上,只见黑漆漆的夜空中半颗星星也无,一轮残月挂在树梢上,若不是空中飘舞的树叶和渐渐远去的翅膀扇动声,他们几乎相信这个东西是凭空冒出来的了。 乞丐们踟蹰着不敢上前,麻脸胆大,头一个上前拨开那人面上的长发,“啊”的叫出声来,盯着看了半晌才回过头去对着慢慢围过来的同伴们低声道: “是个女人!” 乞丐们面面相觑,有人揉揉眼以为自己在梦游。麻脸沉默了一瞬,提高了嗓门兴奋的叫道: “额滴亲娘啊,老子活了几百年,头一次见到这么好看的!” 半柱香后,这个从天而降的神秘女子被抬到了破庙中央的茅草堆上,正是那日老者初来时所卧之处。她的脸一露出来,连这四壁空空的娘娘庙都被照亮,无需去细看,没人会怀疑那明显大了几圈的男子衣袍下藏着怎样的曼妙。银色的月光照在她的脸上,屋内的每个人都看清了那饱满的额头,挺翘的瑶鼻,小巧精致的红唇,长长的睫羽乖顺的垂下,投下浅浅的阴影。 一个年轻的瘸腿乞丐小心翼翼的戳了戳女子的面颊,又哆嗦着一缩手“好滑啊,比…最嫩的豆腐还嫩!” 这件事实在是太过诡异,一个穿着男子衣衫的年轻女子,无声无息的出现在城郊的乞丐窝里,就像一块美玉没有被包裹在上好的丝绸里,而是躺在一堆烂布里,连烂布都要惶恐不安起来。 那女子面色微红,呼吸紊乱,刚刚摸过她的瘸腿乞丐犹在回味着指尖的美好触感,周围有人低声怂恿道:“别发呆啊,看她像是喝醉了酒,你……你再去摸摸看……” 乞丐们忐忑不安的注视着仰卧在月光下的女子,少顷,有人饥渴难耐的咽了咽唾沫,眼神变得晦暗贪婪,开始幻想那宽大衣袍下的销魂身子,还有人偷偷去取水净身…… 屋内所有人都在各怀鬼胎的观察谁会第一个动手,无人注意到屋顶破洞处蹲着一个黑色人影,正将什么东西放置在碎瓦片里,惨白的月光照在那东西上,射出幽幽的白光。 附近村子里的食铺刚刚打烊,老者揣好刚买的饼子,打完酒正要回去,忽然一道黑色人影从他面前掠过,老者停下脚步,见那人影走的极快,片刻之间就不见踪影,不禁自嘲道:“像啊……真是不中用,随随便便就看花眼了!” 老者摇摇头,又走出了十几步,忽觉胸口处微微发烫,他忙将手伸入怀中,掏出一颗莹白圆润的珍珠放在手心细细端详,喃喃自语道:“三年了,自从我把你捡回来,你从无一点反应……难道……” 话音未落,只见珍珠发出一道耀眼的白光,老者大惊失色,手一松,珍珠掉落在地,向着破庙方向咕噜噜滚了几下,老者忙追上去,只见它停在庙门口,用光了所有力气似的一动不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