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十六）父亲

    我被闹钟吵醒的时候，里瑟尔森并不在我身边。身旁的床单冰冷，也不知道他是早早起床，还是昨夜哄我睡着后就离开了。

    我从舒适的大床上艰难地爬起，走到窗边拉开了厚重华丽的窗帘，窗外的景色是清晨独有的淡青色色调。我打开窗户，带着水汽微凉的空气吹过我的鼻尖，屋外的世界安静又充满了不知名的窸窣的声音。

    我做了一个深呼吸，回到房间里，简单洗漱后换了一套运动服下了楼。

    值班的佣人正在打瞌睡，听到我的声音后猛然惊醒，我冲她友善地笑了笑，告诉她暂时不用准备早餐。

    我来到巴顿的房间，即使开着窗户，房间里也充斥着淡淡的狗味儿。巴顿见到我高兴地跳了起来，它做了一个以往从来没有做过的动作，它前爪搭在了我的肩上，试图用舌头去舔我的脸。

    就和我在无数短视频里看到的一样，有一种宠物对主人独有的热情与亲切。

    我笑着将它的脑袋推开，它改用舌头舔我的手掌。我反手把它的口水蹭回它的脑袋上，“好孩子，出门玩去吧。”

    我牵着它出门后，待走到草坪深处就解开了牵引绳。

    昨晚里瑟尔森提醒过我，如果我想将巴顿留在身边，就要让巴顿尽快适应人类宠物犬的规则。例如要适应人类居住的房子，例如遛狗的时候只能跟在主人身边不能随意跑动。

    而我现在看着巴顿自由奔跑的身影，更加坚定了等巴顿伤好了，身体更强壮一些后，就让它回到犬舍去的念头。

    我不会带它回到人类的城市里去。

    眼见巴顿跑远了，我活动了一下脚踝，也开始沿着铺好的步道慢跑起来。不过没跑多久，我就改成了散步。

    运动真是我的一生之敌啊。

    没走多久我就感觉自己的身后多了一个人。

    “里瑟尔森几个小时前就离开了庄园。”莱希斯特不紧不慢地跟在我身后，“看吧，他根本不介意你我发生点什么。”

    我猛然停住脚步，回身看向莱希斯特。

    “我的父亲是一位贫苦人家出身的孤儿，靠着吃百家饭自己奋斗考上了大学，最后做了上门女婿。你大概不知道什么叫上门女婿，也不懂在我的国家被称作上门女婿的人哪怕混得再成功，也是连路过的狗都可以在背后耻笑的存在。

    所有人都说他对我的母亲图谋不轨，就连现在我的外公也不曾信任他。他精明市侩，满心算计，但那是对外人，他从小教育我，家人是彼此最珍贵的宝物。

    所以，我的父亲对于我来说，是支撑，是庇护，是灯塔……

    你呢？里瑟尔森对于你来说是什么？”

    莱希斯特被我突如其来的一番话弄得有些不知所措，脸上表情一片空白。

    “阴影？威胁？”我替他回答道：“他让你食不下咽寝食难安了吗？”

    “我很抱歉你糟糕的亲子关系，但是请你记住一点，这段糟糕的关系不是我造成的。”

    “我不是你用来和你父亲置气较劲的工具，也不是你用来发泄对你父亲阴暗情绪的出气筒……”

    “不是的！我喜欢你！”莱希斯特急切地打断我说道。“喜欢”二字刚一出口，我和莱希斯特都为之一震，这好像是在发生了一大堆烂事之后，他第一次如此直白地说出对我的感觉。

    他像是突破了心中的一道坎，不再用扭曲的方式表达情绪，终于像他这个年纪该有的样子一样，将少年的爱意说了出来。

    “何诗久，我喜欢你，我真的好喜欢你。”莱希斯特一遍又一遍地重复着。

    “谢谢，莱希斯特，谢谢你对我的喜欢。”我轻笑了一声，“但我喜欢的人是里瑟尔森。”

    “嘿，不要露出一副快要哭的表情，你早就知道了，不是吗？”我伸出手勾住莱希斯特的后劲，强迫他低下头来，与我四目相对，额头相贴，我不带欲望地吻了吻那双湿润的眼睛，“以我的经验告诉我，喜欢并不是什么有很长保质期的东西，也不是什么非要不可的东西。”

    莱希斯特顺从地闭上了眼睛，“所以你不会喜欢里瑟尔森很久，是吗？”

    “就算我不喜欢他了，也不会喜欢上一个对我态度恶劣，一点也不尊重我的人。”我用拇指狠狠地按在他的唇上，“乖孩子才能获得奖励啊，莱希斯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