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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 142:Audition(質辯會)

    

Chap 142:Audition(質辯會)

                             

    五十二小時前,亞特蘭大,Clarkdale老磨坊村周遭,某棟商住兩用舊倉庫內,有個中年男人正背著手,在一間屋內焦慮地來回踱步。他不時看向墻頭掛鐘,時針已然指向九點。

    「你介紹的人,到底靠不靠譜?我足足等了二十分鐘,到現在還是連個鬼影都沒見到。」男人再也忍不下去,掏出手機咆哮起來:「我再等五分鐘,到時還不見人,錢你就別想要了。」

    話音未落,正對面的鐵柵門徐徐上揚,一個身高馬大的老黑掃了男人一眼,示意可以跟他走了。時隔不久,男人被帶進某間鐵皮屋子,坐到了一個軍閥長相的紅鼻子老漢對面。

    「未來的州議員,是什麽風將你吹來了?我剛出了點意外。」老漢掀開雪茄盒請他自取,男人老大不客氣,挑了壓底的一條點燃,依舊沈默不語。老漢又問:「那麽我能為你做什麽?」

    「很簡單,十二號傍晚六點前,將我的寶貝和她大姐倆人,安全帶回伊騰頓。」

    「在佐治亞有誰吃了熊心豹子膽,敢綁票你的女人?好吧,需要出國嗎?具體地點又在哪?」紅鼻子老漢問他要過材料,當瞥見坐標寫著米切爾和吉普森中段,高中附近的某土丘,不由沈下臉來,說:「那裏不久後將變成一個戰場,我之所以遲到,就是被人叫去開會了。你這單買賣十分棘手。資料還是收起來吧,我看與不看都一樣,因為全是偽造的。」

    男人輕咳幾聲,沒伸手去接袋子,問:「你知道這件事?資料確實是假的,但你要什麽?」

    「你想撈的倆個女人真實信息,以及人物照片。」老漢嫌室內渾濁推開窗,一股冰寒的濕漉空氣沖進倉庫,令人不由打了個寒顫。當得知男人提供不了相片,便讓其不必擔心,他自有辦法請到人去偷拍,到時只需確認清楚即可。

    男人搜腸刮肚,將頭腦中僅有的一點信息拼湊給他,老漢聞聽暗世界,不由皺了皺眉,獨自走去邊上一臺電腦前敲鍵盤,隔了半支煙功夫走回辦公桌,說:「你想撈的兩個妞,都是名滿天下的女殺手,服務於一個叫彌利耶的地底組織。你別是給她們騙了吧?兩個妞自報過家門沒有?好吧,若你確認無誤,每人八萬,但不保證全能活著帶回給你。」

    「我可以付你五倍報酬,人必須都活著!」男人朝桌下考克箱努努嘴,說:「全部現金!」

    「你根本不知道這兩妞將遇上怎樣的大麻煩。這麽說吧,附近幾個軍事單位的裝甲車和全地形車被抽調走了,這就是條子們跟你裝聾作啞的原因。退一萬步講,我的人找到她倆後,若你的寶貝死活不配合怎麽辦?可別忘了她們的真實身份,強行帶走肯定要有人受傷。甚至我的人還可能反被她倆殺了。這些無可預計的情況,咱們得事先都說清楚才行。」

    於是兩人就這些問題又多談了半小時,喝空兩壺咖啡後終於簽了合約。紅鼻子老漢這才重新展露笑顏,向男人伸手道別,看著珠光寶氣的福特皇冠駛入雨幕,消失在路燈盡頭。

    「這就是協議內容,客戶說了,如果你拒不配合,我們可以行使一切手段迫你就範,哪怕打斷你兩條腿!醉蝶花小姐,就當我求你,別逼我走到這一步,可憐可憐那個苦主吧。」

    「明白了,但你先松開我,難道你瞧不見又要流血死人了嗎?」望著黃瓜拔出怪刀步步走向番茄,我急出滿頭大汗,雙手在背後一陣亂掏,觸到了傭兵的爪刃,趁其正透過縫隙全神貫註張望,迅速割斷紮帶,隨後一記老拳迎著波以耳面門砸去,打算將其撂翻。啟料,此人早已防著,兩個直拳揍得我鼻青眼腫,眼冒金星,如一灘爛泥歪倒在地。

    「我混在黑幫隊伍裏,足足觀測了你兩天,出拳雖快,但依舊還是個女人氣力。」傭兵的聲音如懸鐘般在耳旁飄蕩,他不由分說將我馱上肩頭,同時打開手槍保險,打算推門出去。模糊的視線裏,我瞧見更令人不安的一幕,露西雖哭哭啼啼正在被人痛揍,但她暗中將怪刀藏入手機背面,眼中殺意漸起。如不出意外,全無防備的黃瓜將會頭一個倒黴。

    就在她舉起復仇之刃時,露西瞥見遠處騷動的底屜房屋門,忽然高高舉起手機,叫道:「阿斯蘭,住手,你仔細看一看自己,與過去有何區別?他們中你是吞過珠子的人!」

    小妞楞了楞,透過倒映在漆黑屏幕中的影像,真的有了些許不同,便奪過手機為自己拍了張照,不禁看得心花怒放,脫口而出:「天哪,這正是我想要的模樣,我變得豐滿了。」

    「很神奇是不是?我那時也很吃驚,望著自己的臉快速起變化,所以也一樣被它們幾個妖人騙了!」番茄一通言辭立竿見影,於是便迅速進入影帝環節,抱面痛哭流涕起來,她盯著美人蕉道:「過去我背地裏詆毀大長老,你曾說,要是再亂講話,你就給我下耗子藥!你比誰都信任她,可現在呢?你卻成了最恨她的人。珠子的本身並不害人,就像武器沒人用,就是一件擺設。天下哪有蠟燭燃盡燈芯獨存這種道理,我也同樣會被燒死啊。」

    於是,一套新版本被拋了出來,這個番茄把責任撇得幹幹凈凈,並將自己塑造成被害者,她大言不慚地說,正因見到其余人烈火焚身,方知自己受騙這才拔腿而逃。而現實就擺在眼前,被帶下來的幾個四面神,不也同樣躲過了厄運?這就是我和天竺菊原諒她的原因。熬到這步,眾人若還是偏聽偏信別人的鬼話,她也沒辦法。只是那樣,就白白便宜了真正的惡人。

    盡管我被傭兵揍得頭腦一片空白,但露西的話語卻一字不漏全聽在耳中,不由得也恍惚起來。如若我沒在後期與她交手並對答,很容易就被糊弄了過去,這小妞的撒謊功力已是日趨完美。波以耳見危機解除,這才長籲一口氣,將USP重新收回插袋。其實他也不願多事,所以打算等這幫四面神自己走開,再馱上我悄然離去。

    「靈戒還在你身上,現在就能拿來一試。桃花,只要你有這個膽量,就能立即擺脫脊椎畸形的痛苦,到時你再分辨真偽。還有你,木樨花,你不是想變得武功蓋世,找那幫垃圾站流氓報仇嗎?也同樣可以試試。」當漸入佳境之際,番茄突然話鋒一轉,將手指向底屜房,叫道:「發現地上的腳印了嗎?醉蝶花人失去蹤影,是因她已被妖人們拿了,而想帶走她的人,現在就躲在破樓梯底下!這家夥全副武裝,正用槍瞄著咱們呢!」

    「該死!我還以為那個女的是你忠實馬仔!」傭兵聽得倒抽一口寒氣,忙將我撂下,重新端起兩把手槍,打算大開殺戒,咒罵道:「本來誰都不必死,但現在無所謂了。」

    「住手,她們是僅存的莉莉絲們,不能再被繼續折騰了!」我一把將他撲翻,叫道。

    「去你媽的,這個世道之所以淪喪,正因為到處充斥著你們這些暴徒、毒販和變態精神病。一個個賺著最骯臟的錢,毛孔中透著惡臭的社會垃圾,反倒高居廟堂之上,對他人頤指氣使!就你們算人,傭兵難道不是人麽?還在堪談什麽美國夢,我的祖國完蛋了!」波以耳越罵越氣,偏過腦袋輕車熟路捏住我的拳頭,又是五記面門直搗,將我徹底揍到失去知覺。

    陷入昏沈之中的我,眼前流光掠影,各種呼嘯而過的鐵蓮子在身邊紛紛炸響,喊殺聲不絕於耳,一切都完了。待到我從這段噩夢中甦醒,已是十分鐘後,然而出現在眼前,卻是十分和諧的一幕。波以耳安然無恙,站在水鬥前擺弄著一部裝置;而莉莉絲們也沒人受傷,正在庫室前端狼吞虎咽吃罐頭。屋內多出了兩張新面孔,他們是久違的魂鐮與小櫻桃。

    「你醒了?既然都跑了還回來幹嘛?被人揍得像個豬頭,沒想到你比我還固執。」一雙大手拂過我的臉龐,那是艾莉森,她動情地將我摟在懷中,嗚咽道:「咱們很久沒有對話了。」

    「現在又是什麽情況?那名郁金香在做什麽?」我望著眼前奇怪的一幕,問。

    「在配兌人造血,雖說這裏醫療器械完備,但並不是血庫。而要令你大姐度過危險期並穩定下來,就必須立即輸血,幸虧這個大兵懂這套戰地急救。」藥店老板解下血跡斑斑的橡膠圍兜,苦笑道:「你也傷得不輕,剛做過簡易處理,還是躺著去吧。」

    「你們都別閑著,立即去做一副擔架,這女的一旦體溫回來,咱們就立即撤出去。」傭兵接上輸血管後,疲乏地走到尤比西奧身邊,說:「我已盡了全力,之後就全憑個人造化了。」

    當波以耳路過身邊,我不免擡頭多看了他幾眼。此人的一舉一動,著實挫敗了我的自尊,這家夥完全不吃魅者女色這一套。他討厭我,但不是針對我個人,拔槍示警決非沖動,而是在宣泄內心的不滿。他依靠客戶輸血謀生,卻無比仇恨客戶;似乎是個愛國者,但又在從事一系列違法亂紀的犯罪營生,實在是個相當古怪的人。

    「什麽?」當我的手指觸到傭兵,他停下冷冷掃了我一眼,問:「還想繼續找麻煩麽?」

    「不,從昨天起我與你的客戶失聯了,我要與他對話,我現在只想聽聽他的聲音。」

    「那名聖維塔萊領隊說了,這裏是個羅睺星陣,一切通訊都傳不出去,上面如此下面更甚。老老實實配合,當離開這裏後,你愛打多久就打多久。」他這才如釋重負,嘆道:「你這笨妞,有個那麽愛你的人卻不知珍惜,我從未見過有誰會為素昧平生的妞花上那麽多錢。」

    「好了,你現在能夠下地了嗎?若沒大礙就隨我來。」魂鐮踏滅煙蒂,朝廊口努努嘴。

    在庫室正對面的某間宿舍內,人們分列在兩道墻前。四面神們被歸在緊握榔頭的康斯坦丁一列,而以勿忘我為代表的暗世界成員則站在另一頭。雙方實力旗鼓相當,彼此都不敢輕動,待到尤比西奧與傭兵踱步進來,氣氛才稍有緩和。既然人都湊齊,那就該談談正事了。

    「五分鐘之內結束,都別拖泥帶水,趕緊將問題交代清楚,也好為自己留條後路。」魂鐮按下錄音鍵,提給大長老一支Weed,說:「你應該知道我是幹嘛的,別再煞費心機,野獸究竟從何而來?塵民又是怎麽將它捕獲的?咱們所有人都在懷疑,它與你息息相關。」

    「這是他們的事,我並未參加圍捕,那段時間裏我正在套取天賜之人的情報,怎曉得全部過程?我只知道,塵民是利用了一個特殊的人,散發氣味將其麻醉的。你們懷疑它在追殺我?太可笑了,我豈會為自己先樹立一個強敵,再將自己鎖進籠子,我有這麽蠢嗎?」大長老斬釘截鐵地否認,指著我說:「你問她就好,我也同樣納悶,野獸幹嘛不逃卻反追到地底。」

    「反正這頭老妖追的不是鎮暴隊,也與這群暗世界的家夥無瓜葛。所有人都看得清清楚楚,你們幾個就像是它的誘餌,這東西目的明確。至於你蠢或不蠢先擱一邊,吐些真材實料吧,塵民究竟對它做過什麽?」波以耳將手一擺,問:「咱們要如何才能幹掉它?」

    「因為我沒在核心層,所以無權目睹一場手術。以下要說的,一半是道聽途說,一半是自我推論,你們自行甄別好了。」大長老飽飽吸了口煙,嘆道:「據說它最初被送進神國企湖時,是一個能開口說話的正常男性,正因這東西無比神秘,聯席會議想要破解秘密,所以在他身上做過許多瘋狂的實驗,但依舊殺不死,就連魔將本人也拿他無計可施。所以他們切下了野獸的頭,密封進一口鉛製保險箱內,並送去了某座海中孤島封存。」

    慘遭非人折磨的野獸,心中的怨恨日積月累,終於完全喪失理智淪為了殘暴怪物。當目的達成,聯席會議成員將其鎖入浮陰木棺,當作大殺器來對付泛世界的聯合軍團,整個過程大致如此。所以,康斯坦丁感到很迷茫,以野獸有仇必報的秉性,應該去找殘害過它的塵民高層雪恨才是,幹嘛要追趕未曾參與迫害的莉莉絲們呢?這點實在令人費解。

    「以魔將的手段都殺不死它,光憑你們?別做夢了!」康斯坦丁一邊jian笑,一邊朝我拋媚眼,道:「醉蝶花,你說錯了,野獸其實才是史上第一只會不斷進化的老妖,這個現象給了魔將貝巴因啟迪,所以才肯將鹡鸰眼珠移植到你的播報女友身上,開展另一場試驗啊。」

    魂鐮鐵青著臉聽完這通滔滔不絕,無言地點了點頭,表示蟲子女人所說句句屬實。

    「那豈不是完蛋了?只要咱們一冒頭,藏起來的野獸就會迅即發起突襲,混亂之下誰還能顧上別人?天竺菊又要如何被安全送出去動大手術呢?」女兵兇相畢露,舉起手槍對準康斯坦丁胸脯,吼道:「你不停在給大家灌迷魂湯,肯定還有更多秘密沒有交代!」

    「蠢貨!你不會自大到以為單憑這把破槍,可以殺得了鹡鸰?我瞬間就能擰斷你脖子!還真把自己當審訊官了!咱們之間是平等的。」大長老連眼皮都沒擡一下,而是看向對墻的勿忘我,說:「獍行娘們,據我觀察,你應該是在場所有人裏拍得了板的那個吧?要談就你我。事實上,你們忙了大半個月,卻連塵民一根毛都抓不到,而想找到他們,就只能依靠我。」

    「汙點證人?有意思,我沒有這麽大的權限,不過可以聽一聽。」紫眼狐貍輾轉來到她面前,將傲胸一挺,笑道:「你還別說,有些方面咱倆蠻像的,你有什麽條件?」

    「離開這裏後,任我與布雷德利自去,不得從中作梗,不得派人追蹤行跡。既然戰釁已開,塵民們絕不會就此作罷,你們兩者間都需要一個傳話人。」大長老溫柔地抱住她臉龐付之一吻,又在耳邊竊竊私語,道完哈哈大笑起來,說:「這個消息重不重磅?免費送你的。」

    「什麽?訊息要是真的,可真要出大事了!這些星光背後的灰塵,莫非全都瘋了?倒底有多大的仇啊,膽敢向三大世界同時發起挑戰!」哪知紫眼狐貍聽完,驚得面色煞白,她忙從卡座中抽出磁帶,綁上信鴿腳環放飛出去,沖著奧萊莉叫道:「你趕緊跑一趟,去告訴聖維塔萊,咱們中了別人的調虎離山之計了!塵民的另一個目標,是月露人資料館!」

    除了白狼仲裁院直接指派的內務部幹探外,所有在外執行特殊使命的菁英,與高層聯絡都需要通過一個權威機構,這個機構就是月露人。假設將暗世界比擬為一棟大樓,那麽這個月露人就類似於總機調度臺。客戶交易、指定的目標以及身份信息提供,皆由他們對外轉達。同時,它也儲備著數以百萬計的暗世界典籍、文獻,懸案記錄,以及永不對外解封的最高機密。據說就連我的女殺手身份偽造檔案,他們也有備份。它位於何方又屬於什麽行政級別,我不知道也不關心。總之康斯坦丁的這份免費大禮,無疑將會激起一場軒然大波。

    大長老究竟對紫眼狐貍耳語了什麽,只有她們自己知道,總之這場暗世界的聽證會,莉莉絲們的質辯會,隨即被帶偏了方向。急於建功的勿忘我不再對野獸之謎感興趣,在她眼中現出了人生更大機遇。將磁帶送出後,眾人開始集中討論該如何分批離開,哪些人屬於重大嫌疑,哪些人又屬於目標之外,何時開始撤離,外界又要作何防衛布局等等相關事宜。

    番茄生怕留在屋內會遭人謀害,便緊緊跟著我,繞到廊間抽煙提神時,身邊又多出一人來,這家夥就是藥店老板。在以往,我從男子眼中瞥見的是無限愛意,而今,卻在這層愛意背後,透露出深深的恐懼。僅僅一天之隔,蟲子女人逐漸展露出來的才智,不落歷史上諸多野心家和陰謀家的臺階,並顯得城府極深。看似此女身處驚濤駭浪之下,實則風平浪靜,她總能精準把握到自己定位,並牢牢與各方勢力的利益鏈捆綁在一起。

    相互點煙時,布雷德利與我四目交錯,我感覺到了他的無奈與擔憂,雖然誰都沒開口,但無聲勝有聲,男子對我的狂熱追慕不是頭腦發熱,相比之下,我顯得更單純,也更好cao弄。誰都不願隔枕睡著的是個整天計算別人的伴侶,那實在太可怕了。

    此刻的大長老顯得無比輕松,她一改華宵儀式時規避的態勢,主動與幸存的莉莉絲們攀談起來。康斯坦丁以一句經過激烈思想鬥爭後,決定向遭罪的姐妹們謝罪為由,開始闡述起自己如何與塵民鬥智鬥勇,如何為保障莉莉絲們生命安全而身陷囚籠,竭力地將仇恨轉嫁到他人身上。例如我,例如番茄,例如圍山攻伐的聯合軍團。她對話術的把控很巧妙,不會直接指名道姓,而是拐著彎說好話,這世上,果然軟刀子殺人是最誅心的。情到深處大長老竟潸然淚下,幾個傻妞也開始動容,我在心底不由哀嘆:新一代影帝橫空出世。

    「我唯一能做的,大概也止步於此了。反正從今往後,再沒人來找莉莉絲們的麻煩,因為不論地底世界還是塵民,他們自己內部先亂起來了。想要不被人欺,自己就得做強做大。」她故意掃了一眼面色土灰的露西,拍了拍桃花和美人蕉的肩頭,說:「番茄雖喜歡撒謊,但依舊是個好姑娘。珠子之事沒在騙人,確實能糾正脊椎畸形。而我最不敢面對的,就是你艾莉森。我無法想象聯席會議那麽陰險,會打男孩主意。不過,挾翼只是一種霧化的妖術,對骸骨本身不會造成影響,往後我會再想其他辦法補救,總之我很抱歉。」

    我站了一會兒,實在聽不下去,便打算四下走走散心,就這般來到長廊中段,遠遠撞見魂鐮與波以耳正在底屜房前低語,倆人看見我,招了招手示意上前。

    「我很確定,這股難以想象的妖霧,正是由這片集體宿舍散發出來的,此地十分兇險。聖維塔萊們說,這裏是座墳墓,而地陷明顯就是一口盜洞。那麽問題來了,池子前兩具高度鈣化的屍首是誰?它們是盜墓賊,還是這座建築沒來得及出去的住戶呢?誰會將自己家裏改建成墳墓?那樣做的用意又是什麽?」他快速將煙踏滅,問:「之前你倆就在這扇門背後麽?」

    「對,之前他們就躲藏在這間屋裏,這個大兵將醉蝶花揍得不輕。」我還沒開口,露西卻賤兮兮地舉起手,自我表功道:「要不是我放聲大叫,她也許就被這個混蛋謀害了。」

    「放屁!明明是你禍水東引急欲脫身,想要引發一場槍戰,而今信口雌黃居然汙蔑我要殺人!她是我的委托客戶好不好?幹死她我找誰收錢去?誒?我明白了,你這歹毒小賤人,是不是竊聽到我倆的對話?所以想從中挑撥離間?」波以耳不待聽完便跳腳起來,他罵了一陣,忽然陰笑不已,又說:「幸虧我想到了這種結果,否則就連月影也被你騙了!」

    原來在魂鐮等人趕到並及時阻止這一切後,傭兵憑借自我觀察,覺得只要出了這個地坑,我就成了隔夜尿壺,再也沒了利用價值,大概率會被送醫,得到一筆補償金什麽的。那麽一來我這顆美人頭算是白送他的,於是索性向這批暗世界人馬自報了家門。

    「結果他們根本不介意白鯨把人接走,我留在這還能多個火力,這種結局你沒料到吧?」傭兵洋洋自得,沖露西豎起中指,道:「想跟大人扳手腕,你還嫩了點。」

    「你得意什麽?其實,我根本不知屋裏藏著的人是你倆好不好?」番茄臉上白一陣紅一陣,噔噔噔跑回起先跪著的角落,氣呼呼地說:「我聽見有人在拖桌椅,還有幾個老頭的咳嗽聲,這才判明有人藏著。不說得嚇人些,能讓艾莉森將大斧從我脖頸上移開嗎?」

    「什麽意思?有人拖桌椅,還有人咳嗽?」我聽得一頭霧水,說:「那時我早被打暈了。」

    「我哪知道?反正就是很輕微的雜音,但一聽就知道屋裏有人躲著。我不具有大長老和天竺菊那種銳眼,就連看破黑暗也很困難吖。」露西撇了撇嘴,惱道:「這混蛋說我信口雌黃,其實他最會汙蔑人,他這是在挑撥我倆感情,我寧可天下所有人都死,也不願你出事,怎會鼓噪莉莉絲們呢?那只是歪打正著罷了。你們聽,又開始了,就是這種聲音。」

    露西話音剛落,緊閉的底屜門內果然傳出動靜,但那不是拖桌椅,而是在鏟沙子,聲音微弱得如同大腦在幻想,必須全神貫註才行。我只感到後背陣陣發涼,忙跳到尤比西奧身後,一把抱住他脖子。波以耳做了個噤聲,端起步槍步步逼近,伴隨門板吱吱嘎嘎被推開,裏頭空空如也,只有那只生態瓶在手電照射下閃著寒光。

    魂鐮皺了皺眉,闊步來到室內,推開桌上雜物盤起雙膝,雙目如炬審視著四墻每個角落。時隔不久,他躍下桌子,走回我們面前,問:「醉蝶花,你身後的這位女孩什麽來路?」

    「我可以跟你說實話,但不想你為難她,因為露西對我來說,十分重要。」在得到尤比西奧反復保證後,我這才吐露實情,道:「其實露西便是魚麗燭影的鎮元,但她是被脅迫的,這個傻瓜為了追索一段虛無的愛情,從極暗世界的通天塔脫逃出來,從而投靠了塵民。」

    「極暗世界?你是通天塔的人?」尤比西奧將臉一板,獰笑道:「那麽說來,你一定聽說過金光黨,是不是?這可真是訪遍天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工夫。」

    「你難道也開始變得無恥,言而無信了嗎?別忘了剛才發的毒誓!金光黨的事我已問過,但番茄從未聽過這個名字。我倆都認為,這可能是某種內部俗稱,就像通天塔也被叫做梯子黨那樣。」我不知魂鐮將要對她做什麽,急得手足無措。轉念一想,為何不能將康斯坦丁用濫的一套來轉嫁視線呢?於是定了定神,又說:「你們不是一直在懷疑我爸是蝴蝶會成員嗎?那好,他在極暗世界最終落腳地就是梯子黨,雖然我對這老東西的歷史過往素無興趣,但天竺菊彌留之際,發生了一件怪事,她要我立刻記起自己是誰!」

    「你詳盡說來,或許我知道原因。」一雙冰冷的手搭上我雙肩,大長老神不知鬼不覺地,忽然出現在身後,她玩弄著發縷,問:「她不是重度昏迷了嗎?又是怎麽告訴你的?」

    我只得將原委一五一十吐露給他們,同時將番茄攏到身後,答:「我也不知她是怎麽知道的,不過天竺菊報出的內容,卻像預言般接二連三發生了,故而我覺得很奇怪。」

    「這就是生靈現象。言下之意,說明她的魂魄已與rou身脫離了。」康斯坦丁朝庫室掃了幾眼,點起一支煙,慢慢解釋起來。

    人陷入垂危之際,靈魂會飄蕩在rou體之外,也等於成為了一種意識。意識沒有時間與空間的界限,那它就有一定幾率,能夠自由穿梭將來與過去。結合天竺菊曾經歷的雷音甕大戰,那麽在她腦海已有了這種思維模式,所以當再度進入相似環節,便自然而然產生了跳躍。

    「在塵民中就有人能隨意做到。據他描述,靈體會感覺自己待在一間屋裏,時間久了便感到無聊,於是推門出去走走。但每次打開房門,看見的都是不一樣的世界,有時是夜晚,有時是白天,有時是嶄新的,有時又是陳舊的。」康斯坦丁歪著腦袋思索,自言自語道:「不過,意識即便發聲,常人感觸不到。還記得在上面時,我聽見她的呢喃這件事嗎?直到現在我也很困惑,哪怕是鹡鸰也無法與靈體凝視。所以我覺得,這地方肯定有東西在作怪。」

    「難道,那些拖桌椅,來回亂竄,以及鏟沙子的怪音,都可能是?」番茄聽得毛骨悚然。

    「是的,來自過去的沈吟,或是還未發生的嘈雜,總之不屬於我們這個空間。」

    「幸虧有了這場抽煙閑聊,真不知該說你什麽才好!幹嘛起先憋著不說?除了漆黑皮脂、藍皮書、瞧見樹,她還說過什麽?次序,一定要記住次序,你必須立即還原出來!」魂鐮慌忙將煙蒂一丟,嘆道:「下地坑前,我就時常感到心緒煩亂,始終找不出原因。如果那是生靈,說明每一件都將發生。這是她在黑暗中呼號,不願咱們掉入萬丈深淵哪。」

    我將聽來的列了張表提給倆人,康斯坦丁念出聲來,也不由眉頭蹙緊。她指著最後一句說,否則這個詞必有引句,目前是個斷層。光是按照字面意思,現在排班誰先出去都是枉然,因為結局一定將指向死亡。就在眾人費力解著字謎時,奧萊莉快步竄將回來。

    「信鴿沒了。」她將大手攤開要我們去看,小鳥浸泡在鮮血中,已是身首異處。原來她受命去向聖維塔萊傳話時,與這只飛得不緊不慢的鴿子吹口哨逗樂,當鳥越過池子後,忽然毫無征兆地掉了腦袋,猶如空氣中潛藏著無形利刃。當見到這一幕,她不禁收停腳步,先是拔下發絲,而後又換成短匕,無一例外都在那段距離內被斬斷。

    「也就是說你沒能傳到話。那高聲喊叫呢?地陷距離池子不遠,他們能夠發覺。」勿忘我見底屜房前人越聚越多,也上前湊熱鬧,聽過一陣後,問:「你不會就這般空手而還吧?」

    「我喊過,但無人應答。圖書館的那些人,可能已不在原位了。因為我看見地陷口又垂下數股纜繩,鎮暴先遣隊多半也下場了。」泅水之星錘了我一拳,問:「你們正在辯論什麽?」

    「它會以一種你根本想象不到的方式結束。換言之天竺菊見到了結局,但想看到這個結果的前提,是醉蝶花必須先記起自己是誰。」大長老渾身一凜,叫道:「我明白了,這就是缺失的那句話,否則全部人都難以避免死亡。靈體受到強烈幹擾,部分次序被打亂了!」

    「每次只要和小女聯系在一塊的,總是該死的絕境!」紫眼狐貍朝鳥屍唾了口痰,煩躁地來回踱步,一回頭見眾人正盯著自己,又問:「看著我幹嘛,難道我能獨善其身麽?」

    「與你無關,當務之急,得妥善保護好天竺菊的rou身,不能讓她出任何意外。」魂鐮深吸一口氣,指著底屜房說:「一條陷在黑暗中的魂魄,會不斷通過各種方式傳遞出訊號,所以我堅信,那種聲音大家仍有機會聽到。不過我想先做個嘗試,以此論證自己也檢驗別人。」

    「你打算怎麽做?」被雷德利聽得手心滿是熱汗,問。

    「我想釋出獖羊,靠它來引路,找出信鴿斷頭的原因。同樣,也希望醉蝶花能認真起來,積極配合我辦事。這些難懂的怪話,只能依靠驍鷙來查出端倪。不論鬼魄還是波斑水影,都是非物質的,虛無的。但對羅睺星陣來說,就是一道後門。」

    亡者之路前傳白銀之翼詞根解釋:

    紅鼻子老漢:白鯨對外負責人。

    USP:半自動手槍。

    波以耳與醉蝶花:理論上醉蝶花是打不過波以耳的,出陰招除外。

    野獸由來:被塵民割走腦袋,置入鉛製保險箱內,並送去了某座海中孤島封存。

    臣民第二套計劃:調虎離山,偷襲月露人資料館。

    布雷德利現在對康斯坦丁的態度:因大長老不斷展現的超群智慧,藥店老板感到害怕。

    生靈現象:人活著,但靈魂脫離rou體而去。

    集體宿舍外的無形刀刃:阻擋每一個人再度出去,這是一道壁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