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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都不算话多的人,但聊着天吃饭竟也不会冷场。我想了想,大概是因为沈令戈的绅士风度,会照顾人,不论我说什么他都能温和地接下去,而他聊的事情我也都很有兴趣,甚至追着他问,他会耐心地回答我,因而气氛很和谐。令我意外的是,他竟然对服装设计很有见解,虽然不从事此行业,却了解颇深,看得出来不仅仅止于浅浅浏览服装杂志,甚至连专业书籍也有涉猎。我好奇地问他:“沈先生也有这方面的爱好吗?”然而沈令戈摇头道:“算不上兴趣,随便看看罢了。”我有些困惑:随便看看也能达到这种程度吗?怪不得他上学时候是学霸……临近结束用餐,沈令戈忽然放下筷子道:“疏默,我之前说有事情要告诉你。”我愣了一下,见他神情微严肃,也将筷子搁下说:“我记得,什么事情?”沈令戈指的是之前星期一给我送饭时没有说出口的事情,他这样郑重,我有些紧张。他又一笑,软化了脸上的神色,声音低沉道:“你别紧张,不是严重的大事情。我只是觉得应该提前告诉你,以免你明天到了我家里,发现时太过惊讶,以至于手忙脚乱无法应付。而且我也觉得应该对你解释清楚。”我抿了抿嘴唇道:“嗯,你说。”沈令戈看着我,开口道:“我有一个4岁大的儿子,叫沈星河,小名星星。”我不由微微张开嘴巴怔住:“什么?”沈令戈看着我。我不知道心里是什么感觉,微微一沉,多是茫然和混乱,一时语无伦次,说:“哪里来的……不是,我是说,你,你怎么会有孩子?”沈令戈夹了最后片鱼生到我的盘子里,好像想到什么,垂着眼,神情中隐约含着些许怀念和伤感,说:“实际上星河是我jiejie的孩子,是我的外甥。但两年前我姐与姐夫在一场飞机事故中去世,我便收养了星河。”我又一愣,忽然被他少见的可以称之为脆弱的情绪触动,心里也无法抑制地发酸,说:“不好意思,我不知道……”他似乎朝我看来一眼,安慰地笑了一下,说:“没关系,已经过去了。而且是我要告诉你的。”接着他陷入回忆似的说:“我姐很喜欢物理,家里人也支持她科研,便没出过学校。她30岁之前一直说自己这辈子会跟物理结婚,不过……”沈令戈笑了笑:“她30岁时遇见了姐夫,对方是去她们学校交流的学者。据我姐说,他们两个人是一见钟情,迅速坠入爱河。对方家里没什么人,他们两个又都是单纯的知识分子,不计较许多,所以我姐与姐夫很快结了婚,是对方入赘到我们家里,接着第二年星河出生后跟着我姐姓沈。”我静静地听着他讲。沈令戈继续说:“我姐他们两个都醉心研究,没有更多精力很好地照顾星河,于是星河一岁以后被送到我父母家里。我那时候刚开始上班,常常回家里住,与星河相处的时间反倒比我姐和姐夫多一些。后来,他们两个一起参加国外一个专业学术交流会,谁也没有想到,飞机失事,星河成了孤儿。”他顿了顿,说:“虽然我收养他与否都不会改变我们对他的爱,但我不想让他认为自己是孤儿,因为比别人少了父母而在心里觉得低人一头,或者变成自卑敏感的人……出事的时候他两岁,还不是记事的时候,我想至少让他有一个爸爸,我也努力成为一个好爸爸。”我愣愣地看着他,莫名其妙地想到自己,想到离开的父亲和疏忽严厉的母亲,想到支离破碎的家庭,忽然感觉眼睛有点热。我或许就是他说的那种敏感又自卑,同时逞强嘴硬的人。但我又能向谁倾诉呢?谁能像沈令戈保护沈星河一样来保护我呢?又有谁能照顾我的感受,让我能安心依靠呢?一瞬间涌上潮水般的迷茫和委屈,我竭力压下。我掩饰般地垂下眼帘,张了张嘴道:“……你是对的,小孩子确实需要细心呵护。”沈令戈微笑,忽然伸手过来轻轻拍了拍我的头:“我觉得有的大人也需要细心呵护,不是吗?”我向他看去,他正注视着我,目光里隐约的温柔忽让我有些不自在,仿佛炽热却柔和的光芒照亮了我。我一时脸热心跳,甚至想起身逃走,然而又像是被钉在椅子上,一动也不敢动,呆呆地应道:“嗯。”第32章我呆呆地应道:“嗯”——温柔真是会让人沦陷和沉迷的品质。我不由想到。我惊觉自己太容易被沈令戈的一举一动牵动,他很好,但我知道他的好不会因为对方是谁而特殊,而改变,只是因为他本身就这么好。我忍不住警告自己要对与沈令戈假装情侣的关系保持清醒,提醒自己收敛克制,不要对沈令戈产生多余的感情,也不要沉迷在他的容貌、温柔和绅士风度里。然而我又忍不住想:或许……他会对我有那么一些好感呢?毕竟他对我真得不错。可是我有什么值得他青眼有加?凭我逃避软弱的性格?异于常人的癖好?还是随波逐流的轻浮态度?我轻呼一口气,主动打破自己的妄想,又想到与席暮柏交往五年的狼狈收场,决心不要那么容易将自己的心交出去,不要全心全意地依赖与爱慕另一个人,以至于全部情绪受他牵动,从他的身上寻找不该被他所负责的我需要的安全感。到头来,重蹈覆辙,受伤的总是我。我不愿再体验鲜血淋漓心脏从身体里被拽出来扔在地上狠踩地痛苦与羞耻。那让我清楚地意识到我仿若菟丝花一般依附于一个男人的软弱和娇气,以及渴望被娇宠,被保护,被缠绵私语环绕的扭曲欲望。我不愿意。如此想着,我躲开他的视线,将沈令戈夹在我碟子里的鱼生送进嘴里。正如我所想,一切都只是我空落而无处安放的心自作主张安排地心内独角戏剧场,沈令戈毫无察觉,一切如常。他当然如此,因为他未曾有过多余的表现,如若我将所纠结地事情告诉他,他或许还会觉得冤枉和莫名其妙。沈令戈温声问我:“吃好了吗?”我一顿,重新看向他:“嗯,好了。”他说:“那回去吧。”我无法忽略心里的失落,但同时感到一股轻松,我忽然反应过来这段时间自己在被潜意识里的犹豫纠缠,因为归根到底还没有准备好承担一段感情,没有办法毫无芥蒂地任由自己沉溺于新的开始。因为我在害怕,现在倏然之间明白一切不过是我多余的担心,这种害怕瞬间烟消云散——我如同放下如影随形的枷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