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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说民生是第一等的大事,但整个大秦数万官员,近百万有功名在身的读书人,还有无数在野才子,竟无一人写过相关书籍!这个发现让李定宸很惊讶。虽然他早就知道,对大部分的学子而言,考取功名才是最重要的。这些杂学科举又不考,他们当然也不会关注在意。毕竟官民有别,他们或许还会轻视大字不是一个的农人,又怎么会替他们着想?就算偶尔有人感兴趣,也只视之为小道。所以除了钦天监每年都会往各州县发放的黄历之外,竟是再无能够指导百姓们如何耕种的书籍了。他们的经验,全都来自祖辈口口相传,来自自己生活中所得的经验。以至于几百年前写出来的农书,如今仍旧合用。这数百年间,竟是毫无进境。最后李定宸能够找到的资料,还是各地官员送上来的奏折。让下面识字的小太监们简单分类,将农事相关的挑选出来,结果更是令人震惊。这一日早朝时,李定宸便命小太监们抬上来一口箱子,放在丹陛之下,打开给所有朝臣看。“口口声声以农为本、民贵君轻、士农工商、民生最重……”他扫视着自己的臣子,“若不是这几日心血来潮,让下面的人整理本朝以来的奏折,朕还不会知道,太-祖皇帝立国至今一百七十年,几十万官员,上的折子能堆满几个大库房,与农事相关的,却只有这么些!诸卿再猜猜,从朕登基到现在的有几本?”“一本都没有!”李定宸拂袖起身,“朕真是好奇得很,大秦四京十三路数百个州县,那么多亲民官究竟是怎么管理治下民生诸事的?”一番斥责铿锵有力,令人无法反驳。朝臣们各个垂下头去,噤若寒蝉,许多人心里却都转着同一个念头。陛下还是那个陛下,即便注意力从军事转到民生,发作起来也还是一如既往的彪悍!第91章著书立说其实对文人而言,著书立说是非常有吸引力的。大秦有数万官员,内阁员额却只得三人,就算加上六部重臣和御史中丞,也不过堪堪十人。出将入相、宰执天下的梦想实现的难度可想而知,写诗作文流传后世也是个不错的法子。但即便是写诗作文,也要讲究风雅和格调。大多数文人耕读传家的耕,不过是家有无数田产罢了,耕作的事自有佃户和长工cao心。至于做官,因为大秦如今官吏分明的制度,州县衙门也比照朝廷六部分成六房,负责具体种种事务。而管理六房的,则是那些对当地情况更加熟悉的小吏。偶尔有需要官员自己决定的事,也完全可以倚重聘请的师爷,自己只要当个甩手掌柜就好。所以就算是知州、知县这样的地方官员,号称“亲民官”,实际上大部分官员仍旧不通俗务,连地都没下过。连五谷都分不出,更遑论写出相关的文章?这才是那么多奏折之中,却没几封提到农事的根本原因。既是不愿,也是不能。李定宸自然也是知道这一点的,但他仍旧在朝堂上发作了一次,却是要让下面的官员知道自己的态度。——皇帝重视农事的方式,跟所有人想的都不一样。在态度摆出来之后,他便又像之前那样,要求所有官员上折子,写自己对农事的了解和认识,以及在此基础上给朝廷的建议。这个议题着实令人伤脑筋,见大部分朝臣都苦着脸,李定宸心里积着的那口气才稍微顺了些。至于这些官员为了写奏折临时抱佛脚,翻书乃至招来自家负责耕种的佃户询问,他都不在意。他的目的就是要让这些人重视,至于重视的方式,急切之间倒不必太过在意。但即便如此,最后送上来的奏折也还是令李定宸十分失望。大部分奏折的内容非但不切实际、狗屁不通,更重要的是没有半点内容。幸而偌大个朝堂,倒也不是真的一个知农事的人都没有,总算有那么一部分看起来还算像样的。虽然内容没什么新意,但至少条理分明,提出的建议也都是可行的。法不责众,写不出东西的人那么多,李定宸自然也不可能有什么处罚。但他可以赏赐写得好的。一批批金银绢帛流水一般从宫中送出去,自然也让看到这一幕的官员们心中逐渐生出不同于以往的想法。也许他们还是看不起农事,但既然皇帝重视,他们也不吝于摆出重视的态度却学习。而李定宸此刻,则正在跟几位部阁重臣商议,张贴皇榜在民间寻求精通农事的贤才,同时往各州县发文,要求各地选送经验丰富、擅长种地的老农入京。朝中没几个知农事的臣子,甚至就是站在这里的几位,除了一两个有些外放经验,而且的确做了实事的,其他人在这上面同样一窍不通。所以李定宸的提议,他们根本没有底气反驳,十分顺利的通过了。其实李定宸提的是后面这一条,因为他根本不相信能有多少精通种地的读书人。但在大臣们的要求下,还是加上了第一条。虽然不抱希望,但若是真的有,李定宸也不介意重用他。大概是因为心虚,这一回李定宸的要求,整个朝廷从上到下都十分配合。所以很快皇榜就张贴出去了,内阁发出的公文也正在快马加鞭送往各地。不过事实证明,大秦地大物博,人杰地灵,万万人之中,总有几个能人异士。即使大环境推崇经典而鄙薄俗务,但同样也有对这些事感兴趣,并且一直在进行研究的人。皇榜张贴之后,李定宸就陆续招收到了几个人才。其中有位姓刘的老大人,经历堪称传奇。他幼年丧父,是由寡母带大的,所以每天都要下地干活,只有早晚才能腾出一点空闲读书。就这样耽搁到了四十岁,才终于中了举人。中举之后,同乡的官绅之家都送了银钱,又有百姓自愿带着土地来投,他不必cao心俗务,苦心攻读,便中了进士。可惜后来没什么官运,二十年的仕宦生涯,基本上都在做亲民官。而他因为自己的出身,跟普通官员不同,非常重视农事,甚至会跟百姓一起下地干活。致仕之后,他回到家乡,因为自己名下有不少土地,所以就开始研究起如何增产丰收,而且颇有所得。还有另一个人的出现,也非常出乎李定宸的预料。这是一个罪臣。世宗永初年间,他因为触怒皇帝,被罚去皇陵做守陵官。那个地方十分清苦,又有官兵守卫,连行动自由都被限制。按照这位李大人的说法,他是实在闲得发慌,不但将周围土地都开垦出来,弄了种子种上,还养了些鸡鸭,小日子过得相当悠然。据说他还因此写了不少田园诗,在士林之中广为流传,俨然一副隐士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