换妾 第61节
第62章 柳萋萋尚未做出什么反应, 一旁的香儿却是变了脸色,其实武安侯府内不少人都在猜测此事,但到底没人敢在这位柳姨娘面前放肆, 可没想到这位顾大姑娘竟这般直截了当说出了这伤人的话。 她小心翼翼地瞥向柳萋萋, 唯恐她伤心难过,却见她凝视着顾筠眉,神色平静,好一会儿却是淡然开口道:“我不明白顾大姑娘为何要对我说这样的话,是想让我伤心,还是想让我瞧清自己的身份?可于我而言, 我并不在乎这些, 也不在乎他们将我当成谁,因他们确实是真心对我好的。” 听得此言, 顾筠眉愣了愣,只觉有些不可理喻,“你难不成是傻吗?他们对你好是真心,可这真心又不是对你的。” 顾筠眉这番模样多少有些气急败坏的意味, 柳萋萋微微挑眉, “顾大姑娘这般急切地提醒我, 是想让我心灰意冷地离开武安侯府, 还是独独为了您自己泄愤?” “你胡说些什么!”被戳破心思的顾筠眉尚未动怒, 她身侧的婢子素儿却已不悦地喝道。 “若都不是, 便不劳顾二姑娘提醒。”柳萋萋低了低身, “我先走了。” 她身侧的香儿看着顾筠眉那张黑沉的脸, 全然没了先前的傲慢, 实在想不到她们柳姨娘竟还有这样的本事, 不禁低下头努力抑制住自己唇角的笑意。 柳萋萋也不待顾筠眉答应, 提步就要绕过她走,然才走了几步,便被那素儿一脚拦住了去路。 “我家姑娘还未说完,柳姨娘要到哪儿去?” 见她纠缠不休,柳萋萋张了张嘴,方欲开口,就听一个苍老却威仪的声儿骤然响起,“这是要做什么!” 顾筠眉转头看去,恭敬地施了一礼,面上阴霾散去,欣喜地道了声:“老夫人。” 孟老太太似是没认出她,上下打量一眼,蹙眉道:“你是……” 顾筠眉面上闪过一丝尴尬,“老夫人不认识筠眉了吗?幼时筠眉常是去武安侯府做客的。” “哦。”孟老夫人恍然大悟,“原是顾家大姑娘,竟长得这么大了,倒是越□□亮了。” 听到孟老夫人的夸赞,顾筠眉朱唇微抿,“老夫人过奖了。” 然她话音未落,却听孟老夫人接着道:“想你幼时是个乖巧的孩子,怎如今生了这副跋扈的性子,还想着欺负我武安侯府的人呢。” 顾筠眉唇角的笑意骤然一僵,抬眸看去,便见孟老夫人神色端肃,眸光沉冷地看着她。 “老夫人,您错怪我家姑娘了,是柳姨娘无视我家姑娘在先,奴婢才想为我家姑娘讨个公道。”素儿上前为顾筠眉叫屈。 “真的?”孟老太太看向身侧的柳萋萋。 柳萋萋摇了摇头,“是顾大姑娘先拦住了妾……我的去路,说了些……不大好听的话,我才急着离开的……” “都说了些什么?”孟老太太又问。 柳萋萋抿了抿唇,垂下了眼眸,却是说不出口,孟老太太见状,转而用眼神询问一旁的香儿。 然还不待香儿开口,顾筠眉却是快一步道:“老夫人,是筠眉的错,筠眉口不择言,无意冒犯了柳姨娘,筠眉这厢给柳姨娘赔个不是。” 说罢,她冲柳萋萋福了福,一双潋滟的眸子发红,一副委曲求全的模样,反像是柳萋萋欺负了她一般。 若是寻常人看见这一幕,兴许就软了心肠,作了罢,或还会觉得心疼,可孟老太太偏生不是这样性子的人。 她冷眼看着顾筠眉,缓缓道:“顾家和武安侯府的关系本也算不上多好,我瞧着两家怕是天生犯冲,才会一见面便生了纠纷,往后还是少有来往地好。” 顾筠眉闻言,难以置信地看去,“老夫人……” 她还想再解释什么,却见孟老太太已牵着柳萋萋的手,头也不回地走了。 待顾夫人自大殿内出来,瞧见站在银杏树下双眸发红的顾筠眉时,不由得蹙眉斥责道:“怎的了?怎还哭了,不成体统,也不怕让人看见笑话。” “夫人,您不在的时候,我们姑娘可是教人欺负了……”素儿替顾筠眉不平,将方才发生的事儿同顾夫人说了。 顾夫人却是愈发不虞,对着顾筠眉厉声道:“没出息,从前就处处比不过顾湘绯那小丫头,如今竟连区区一个妾都对付不了,我说你也是,那孟松洵有什么好,这些年我为你寻了那么多好人家,都教你给推了,偏一心扑在那孟松洵身上。” “母亲,求您别再说了……”顾筠眉哽声道。 顾夫人却是不休,“不过一个妾罢了,顾湘绯都已不是你的阻碍,一个妾还能碍着你的路吗?男人这东西,再深情,心下定也会有介意的事,只消他们跨不过心里那道坎,那份不值钱的深情便也会消失无踪。” 顾筠眉却是不大明白这话,“母亲是何意思?” “蠢货。”顾夫人重重在她额间一点,“我怎生了你这般不开窍的女儿,我若同你一样蠢,早就被你父亲府内府外的小贱人们威胁了位置,若想得到那孟松洵,往后可得跟我学着点!” 另一边,柳萋萋搀扶着孟老太太往山门的方向而去,便听孟老太太蓦然问道:“方才可是受委屈了?” “没有。”柳萋萋摇了摇头。 见她避着自己的视线,孟老太太哪里看不出她在撒谎,“她到底对你说了些什么?” 柳萋萋看着孟老太太既担忧又关切的眼神,张了张嘴,却是无论如何都说不出口,看她为难成这般,孟老太太叹了口气,也不继续为难她,“不想说便罢了。” 虽不知顾家那丫头究竟说了什么,但孟老太太还是拍了拍柳萋萋的手,殷殷道:“萋萋啊,这世上许多事,莫要听旁人说什么,自己用心感受,有自己的判断才是最重要的。” 柳萋萋“嗯”了一声,她明白这个道理,所以才会在那位顾家大姑娘说出那番话时冷静地回击,她看得出来,侯爷,老夫人和孟家众人都是真心对她的,她不能辜负这份真心。 快行至山门处,一声欢喜的“萋萋jiejie”骤然传来,柳萋萋抬眸看去,不禁懵了懵。 一着鹅黄撒花金团褙子的明媚少女满目惊喜,疾步往她这厢而来。 “是你相熟之人?”孟老太太问道。 柳萋萋迟疑了片刻,答:“这是沈家姑娘,刑部沈郎中的meimei……” 正说着,柳萋萋却看一人自沈明曦身后而来,对视的一刻,两人皆是一怔。 柳萋萋忙错开了视线,心道今日运道不好,怎连着遇见两个她不愿见着的人。 若是方才她在殿中求了签,定然是个下下签。 孟老太太看着柳萋萋的态度,再看那厢直勾勾盯着她家丫头的男人,一时什么都明白了。 想来那人就是她口中的刑部郎中。 她记得沈家是她家丫头从前待过的人家,听她家阿洵说,沈家那夫人和这个沈郎中对她家丫头都极其不好,甚至一度对她动了刑,让她吃了皮rou苦。 一想到这些,老太太实在摆不出什么好面色,反挽了柳萋萋的手,横了那厢一眼,下颌微抬道:“丫头,我们走!” 柳萋萋哪里看不出孟老太太是在为她撑腰,她忍不住勾唇暗笑,经过沈明曦身侧时,冲她微微颔首,然经过另一人时,却是收回视线,一个眼神都未给他。 她很快略过那人而去,自然未能看见那人将手攥成拳,面色变得有多难看。 然还未至马车停靠的地方,武安侯的小厮却是急匆匆跑来,“老太太,车坏了,只怕一时回不了京了。” “来时还好好的,怎就突然坏了。”孟老太太疑惑地蹙眉。 “小的也不知啊。”那小厮道,“小的想着老夫人和柳姨娘快要回来了,本想将马车往这厢赶,却发现车轮坏了。” “何时能修好?”赵嬷嬷问道。 小厮为难道:“这……这附近也没可修理的地方,小的只能先骑马回京再召一辆马车来接老夫人和柳姨娘,但一去一回,恐天都要黑了。” 闻得此言,赵嬷嬷看向孟老太太道:“看来老夫人和柳姨娘今日恐是要在寺中留宿了。” “这也是没办法。”孟老太太看向身侧的婢子,“托寺中的师傅准备几间寮房吧。” 那婢子应声去办,因着是临时决定留下,剩下的寮房已然不多,柳萋萋选了较为偏僻的那一间,孟老太太原欲让两个婢子都去伺候她,却被柳萋萋拒了。 孟老太太今日出来,本就只带了赵嬷嬷和这两个婢子,哪能都给她的,可又架不住老太太的好意,柳萋萋便留下了白日那个叫香儿的婢子。 晚间,同孟老太太一道用了寺中的素斋后,柳萋萋便回了寮房早早睡下,折腾了这么一日,她已然筋疲力竭,但想起那位顾大姑娘白日里说的话,却是没甚睡意。 若说不在意,那定是假的,虽今日在顾筠眉面前她表现得那般无动于衷,但并不代表她丝毫不难过,当顾筠眉印证了她的想法时,她有种“果真如此”的落寞。 她一直很奇怪,为何孟松洵会这般无缘无故地对她好,如今才知道,原是为着另一个人。 但幸好她还算想得开,她终有一日是要离开武安侯府的,又何必在意这些呢。 毕竟他们对她好,也并不算是虚情假意的好。 柳萋萋将手臂放在额上,自嘲地一笑,在一片寂静中,却是隐隐嗅到了一股奇怪的味道。 这赫然出现的气味,令她顿时头脑昏沉起来。 是迷香。 柳萋萋一瞬间心下警铃大作,忙捂唇屏住呼吸。 她忙喊了几声香儿,不但没听到任何回应,门的方向还突然出现声响,似是有人要撬门而入,柳萋萋不由得慌了神。 来的是什么人?是劫财还是害命? 无措之下,她只得重新躺下,用棉被盖住口鼻,尽量不让自己吸入迷香。 下一瞬,就听门“吱呀”打开的声响,黑暗中,似有人缓缓靠近,柳萋萋心如擂鼓,将眼睛微微睁开一条缝,眼见那人跨过香儿,离她越来越近。 她甚至听到了刀出鞘的摩擦钝响,眼看自己或小命不保,柳萋萋捏了捏放在床榻内侧的匕首,那是孟松洵先前为了护她的安全赠予她的,没想到有一日真的会用上。 在那人靠近自己的一瞬间,柳萋萋鼓起勇气,抽开刀鞘,狠狠往那人的身上刺去。 一声惨叫响彻寂静的长夜。 此时,正迟疑着往这厢而来的沈韫玉骤然一惊,看向声音传来的方向,不由得加快了步子。 那人似也没想到柳萋萋居然没被迷晕,他一时不防被刺伤了左肩,吃痛之际,被柳萋萋一下逃了出去。 柳萋萋跑出寮房,回首看了一眼,见那人跟了过来,不由得放下心,看来那人的目标是她,香儿当不会有事。 她本想往僧人居住的地方跑,然夜间漆黑,几乎什么都看不清,柳萋萋边跑边喊救命,跑出一段,却骤然看见一人站在不远处,她看不清那人的脸,却看见他在看到自己的一瞬,缓缓抽开腰间的佩剑,朝她而来。 竟是那人的同伙。 前有狼后有虎,柳萋萋停下步子,一瞬间进退皆难。绝望无助之际,她想起了孟松洵,可他不会在这里,没人救得了她,她看向身旁的树丛,果断跑了过去。 然她没想到,那茂密的树丛后是一个陡坡,她脚下一滑,径直往下滚去。 直到一颗横生的大树拦住她,阻止了她的下坠,可脑袋在停下来的一刻似乎磕到了什么。 柳萋萋只觉后脑一阵尖锐的疼痛,眼前一黑瞬间失去了意识。 第63章 打府衙回来, 孟松洵便径直去了轻绯苑,才自玉书玉墨口中得知,柳萋萋和孟老夫人因故要留在隆恩寺住一夜才能回来。 他只得悻悻回松篱居去, 可不知怎的, 是夜,他眼皮跳个不休,上回这般,还是他父亲和兄长牺牲的战报传到京城的前一夜。 他总有种不好的预感,惴惴不安了一宿,翌日起身, 正欲去上早朝, 却见李睦气喘吁吁跑进来。 “侯,侯爷, 出事了……” 程家香药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