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不知道过了多久。 “帅哥，到地方了，怎么付啊？” “手机上付，你发给我吧。” 程戾眼睛还没睁开脑子已经先醒了。 “好嘞十八块啊，注意别落了东西。” 迷迷瞪瞪的下了车，沿着路边铺面旁的一条车开不进的小路走了进去，走到一间居民房的门前，敲了两下门，没人应。 程戾叹了口气，翻出手机备忘录里，照着三下快四下慢二下快三下慢的节奏又敲了一遍，门开了，探出一颗粉色头发的脑袋。 “哥，你终于还是屈服了吗？” 一个穿着灰色宽松t恤和粉色工装裤的女生伸手接过程戾手里的袋子。 “嚯，还挺沉，买这么多啊。” “是啊，我怕了每次要跟你们抢着吃了，跟那什么投胎一样。” “哥，你不懂，火锅这种东西就是抢着吃才香呢。” “可别，你们那吃法已经报废我好几件衣服了，下次我想来都没衣服出门了。” 程戾进了门，进门以后是个露天小院子，左边晾着衣服右边晾着咸菜，咸菜下面还种着小西红柿和大蒜豆角啥的，墙角有个不小的缸是栗姐的老公不知道从哪滚回来的，这段时间他老琢磨着古法养鱼的事儿。 小院子的尽头还有扇门，推门进入，是一片很敞亮的空间，一楼能打通的地方都被打通，紧紧凑凑的摆放着的是一二十台电脑和桌椅，赫然是一家小黑网吧。 这附近有所学校，所以平时生意还算不错，周一到周五晚上人员流动的多些，很多都是放了学过来玩一会就走，但到了周六周末，这两天的位置甚至需要预约，先到先得，一般都是包天，坐满了那些说去朋友家或者图书馆的小同学们。 不过为了能够持续性发展也是以防被家长老师们盯上，每天也只开到九点，一到点准时轰人，而现在早已过了营业时间。 “是程戾来了吗？”二楼传来声音，随即一个穿着亚麻连衣裙的微胖女人噔噔噔的从楼上下来了。 程栗，是程戾爸爸的jiejie，准确来说应该叫她姑姑，但程栗不让，说是给叫老了，只准让喊姐，还让她女儿一块儿喊姐。 粉头发的女生就是她的大女儿，叫齐森云。 栗姐平时发簪盘发，左手一个玉右手一个串的，栗姐的老公齐老师和蔼板正，戴个眼镜斯斯文文，成天捣鼓些花花草草，父母都是文艺范的，也给女儿起了个文艺范的名字。 不过森云好像只有名字是文艺的，上次来的时候脑袋还是蓝色的，这次就变粉了。 程戾觉得敲他们家的门好像在开盲盒，不知道会从里面探出什么颜色的小脑袋。 甚至有一次做梦还梦到森云指着头对他说“哥，我想把这玩意染成绿的。” 齐森云见栗姐下来赶紧把袋子递了过去。 “快快快，齁沉的。” “云啊，你和程戾把下边电脑挪挪，腾个位置出来放餐桌啊。” 栗姐交代了一声接过袋子就又噔噔噔的上去了。 “哥，牛rou干吃吗？” 森云不知道从哪一下子变出一牛皮纸包着的牛rou干。 “吃。”程戾抽了一条rou干开始啃，其实不是很饿，准确的说一天没怎么吃饭可能已经饿过头了。 两个人收拾好了餐桌就坐在角落里的小沙发里咯吱咯吱的啃rou干。 “怎么样，好吃吗？” “挺好，就是，有点，废牙。”程戾一边嚼一边说。 “这我妈自己买rou用烤箱烘的，纯牛rou干，天热健康无公害，外面买怎么着也得一百七八十吧。” 齐森云吃的摇头晃脑的。 这时候程戾才看见她的耳朵上好像又多了个眼儿，伸手把她耳朵边的头发拨开看了看。 “怎么样，好看吧。”齐森云嘚瑟得问。 她的耳钉都是成套成套搭配好的，这边是钻石流苏的，那边就是陶瓷简约的，整的非常精致。 “好看。”程戾竖了个大拇指表示赞同。“你这现在一共有几个了啊？” “左边四个右边五个，未来不一定呢。” “打这么多疼吗？”程戾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耳垂。 “看位置吧，耳垂rou多就不疼，耳廓有点疼，怎么着，哥你也有兴趣？”齐森云来了兴致。“我可以给你推荐店铺啊，我朋友的，去了报我名能打折。” “没。”程戾笑笑。“就是好奇你为什么打这么多，一般不都打俩吗？” “没有什么为什么，一开始其实就是中二，觉得自己和别人与众不同的样子很酷帅，后面心情不好或者遇到事的事情就会去打一个，觉得一下子就顺畅了，欸你知道吗哥，不是有那么一句话吗？叫什么宁可痛苦也不要麻木，大概就是这种感觉吧。” 程戾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摩挲了一下表带“大概能理解，不过你居然也会有心情不好的时候？” “哥，在你心里我是大猩猩吗？”齐森云乐道。 她的手机响了，看了一眼接都没接就窜了出去开了门。 “不公平啊，怎么他们都不用暗号的？”程戾喊了一声。 随着门开，一大一中一小三个身影进了院子。 “你丫的程戾，你小子还真是站着说话不腰疼啊你，你瞪大你那俩眼珠子好好瞅瞅我们还有手敲那狗...” “咳。” “那...够隐蔽的暗号吗？！” 一中心虚的看了一大一眼，很明显那个狗暗号就是对方发明的。 一大一中怀里各抱着两大箱酒水饮品进了房门，一小拽着一中的衣角也跟了进来。 “就堆沙发旁边就行，等会吃了饭再拆了放售货机吧。”齐森云边啃牛rou干指挥着。 “齐老师。”程戾叫了一声。 齐遨之，栗姐的老公，本来应该是喊姑父之类的，但齐老师笑点清奇，说是在学校里和身边人喊老师习惯了，第一次被程戾叫姑父的时候嘎嘎乐了半天，根本停不下来，一点也没有平时的斯文风范。 所以为了自己的形象，强烈要求程戾一起跟着叫老师，该说不愧是一家人吗。 “小戾来了啊，你们几个小孩先玩着啊，我去给栗姐打下手去。”齐老师卷了卷袖子也上二楼去了。 “程戾，你来的正好，来来来，这小东西交给你了，带一天缠死我了，衣服都给我扯烂了。” 一个留着蓬松卷毛头的男生把一直拽着他衣角的小不点抱起来放在程戾腿上，自己瘫坐在了沙发里感叹了一句“爽啊。” “不是我说，王苒，人好歹是个小姑娘，你就让她这么...涕泗横流的在外面半天啊，你就这么对我妹啊真行。”齐森云凑过来仔细端详了一下跟自己几乎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但现在脏兮兮的小脸表达了一下震惊。 程戾非常努力才没有笑出声来，把小号齐森云抱起来安置在沙发上，去洗手间找到了婴幼儿湿巾纸，半蹲在沙发前给她擦脸。 小孩子的皮肤还是太嫩了，鼻子处多擦了几下就泛红了，疼的小东西皱起了脸。 “欸，好，别动啊哥哥最后再给你擦一下小鼻子啊，好，不动不动，马上就好，乖。” 程戾轻声细语得哄着，给王苒看的一愣一愣的。 “你居然是人夫属性的吗？” “噗哈哈哈哈哈。”齐森云非常不客气的笑出声来，并且还笑的非常大声，“哥，王苒夸你贤惠欸。” “你大爷。”程戾友好礼貌且给予了对对方大爷最诚挚的慰问回复道。 这顿火锅吃到了半夜，栗姐这次的锅底看着黑暗味道却真心不错，程戾买的食材实在多了点，吃的时候没能用上抢的，最后还是保全了程戾的衣服，齐森云表示痛惜。 除了小孩和林老师之外的四个人都喝了点酒，齐森云和王苒一瓶倒早早歇菜瘫沙发那睡过去了，小不点也窝在旁边非常倔强的就是不肯闭眼，哈欠连天的。 吃完饭程戾最后推脱不过还是齐老师把他送回了家，程戾迷迷糊糊的靠在副驾驶上，王苒从沙发瘫到了车后座。 意识里感觉快到超市了，程戾挣扎着爬起来瞅了一眼，意料之中的事情，深夜的马路空无一人，路边的店铺也只有二十四小时自助情趣用品店在营业。 他住的地方是一个城中村，地形房屋错综复杂，车子到了里面不方便调头，于是在路口就下了车。 “小戾，以后经常来玩啊，多来蹭蹭饭，人多了吃饭才热闹啊。” “谢谢齐老师，我走了，您路上注意安全。” 程戾撑着车窗跟林老师道别，又掏出手机拍了一张王苒的糗照就转身下了路口。 一直到他栽在床上，头脑还是发晕的，身体和灵魂好像抽离开来，程戾望着天花板，闭上眼睛想要放空，脑海里却一直浮现那个麻花辫的身影。 她是来这干什么的？至少今晚她有地方去吗？她会待在这多久？ 其实对陌生人哪有那么多问题，自己还有一堆问题呢，程戾叹了口气。 果然人和人之间不能轻易建立任何联系，就像今天如果程戾遇到的是一只狗或者一只猫或者随便一个什么看起来挺可怜的小玩意，可能哪怕只是一个被扔在垃圾桶旁边的玩具熊，也会忍不住去关注一下，然后像洒洒水似的给予一点微不足道的帮助，之后就开始去随意揣测它之前发生了什么，之后又会发生什么来满足自己的猎奇的好奇心，其实人类这种生物就是挺圣母又挺虚伪的。 喝了酒以后感觉室内还是有点热的，程戾没有睁开眼睛，把左手上的表摘掉放在床头柜上，没有完全愈合的伤口被不透气的表带捂的有些发痒，在忍一忍吧睡过去就好了和狠狠的抓一把止痒的选择里，程戾选择了第二种。 能感觉伤口被抓的轻微裂开，疼痛让伤口不再发痒，头脑也变得清醒，刚刚抽离放空的灵魂好像又回到了身体。 宁可痛苦，也不要麻木，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