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茶难开
山茶难开
山茶难开 公冶寂无有时候觉得,自己与妺女像是两头无处可去的怜怜孤兽,终于在这山野间的绣坊中寻得栖息之地,互相依偎着。 愈是相处,他便愈觉得妺女并不如初次见面时的那般柔韧——君如坚木,妾为藤萝,有时公冶寂无心中会升起如此感叹。 诚然,妺女总会朝他微笑,眼与唇都弯出温柔的弧度,去回应他面对山野间的菌菇、溪水中的游鱼、傍晚云霞与夜空繁星的快意。这时候比起自然间的美景,妺女仿佛觉得他更值得观赏般,总是望着他,望着望着,便发了呆分了神。 公冶寂无总不能与她对视太久,微眨地别开眼,便问:“为何如此看我?” “因为……寂无生得实在好看。” 他羞红了耳朵,同妺女往回走后,正要在回廊上分道扬镳,却被妺女复又抓回了手。这次不是散步时的十指相扣,那只柔凉的手从他的手腕往下滑,到了掌心也不停止,似虚又实地圈着他的指尖:“深夜风重,那声音总叫我害怕。” 妺女挑起那双叫他心摇神曳的眼,望进他的心里:“寂无,你能来陪陪我吗?” ——妺女,妺女。 公冶寂无在额汗滴落间默念着她的名字,面对面的姿态足让他能与妺女四掌交扣,陷进比较起来,还不够柔软的床榻上。 “妺女……妺女……”公冶寂无没能忍住,还是在心底那新生魔障般的声音呼唤出来。 他真的想与她就在此处,度过余生。这样他也不用再管什么萧凛不萧凛的,他因他人的期待与思念而生,此时得知真相,难道无法为自己而活吗? 这个世界上,只要还有一个他在乎的人称他为“寂无”,他便就是公冶寂无。即便他由与萧凛有关的人事物创造而成,可往前的二十载岁月,往后的光阴,都要归给萧凛吗? 公冶寂无不愿意,公冶寂无停了下来,俯身去吻妺女:“再叫叫我吧,妺女……” 那双缓缓睁开的眼被泪水蒙住,令他有些看不清其中情愫,只能在摇曳烛光中瞧见她艳丽的笑,感受她抚上脸颊的手:“你都将我折腾得没力气说话了。” 妺女揽着他的脖颈,与他交吻起来。 ——是啊,在这种时候提这种要求实属冒昧。 公冶寂无只好更加卖力,他知道,妺女定也同他一般,在心中唤着彼此的名字。 这回他总算起得比妺女早,简单穿好衣物,便站起身打量着妺女的闺房——上回他来不及看,这回虽有些羞赧,但他还是想多了解她一些。 他隐隐记得,初次与妺女欢悦时,他们似乎打碎了什么东西。转眼一看,便瞧见与这屋内摆设多少有些不符的泥人摆件。 公冶寂无步子轻轻,长腿跨去,便捻起了那骑在马上挥舞长矛的泥人。泥人做工不算好,并不能让他看晓这是什么人的模样。 “寂无。” 身后突起的呼唤让他险些又要将其摔断,补好的泥人可经不起再一次摔落。 公冶寂无连忙回头:“抱歉……我不该乱动你的东西。”说罢,他便要将泥人放回原位。 “无事,”还捂着薄被的妺女朝他笑了笑,“可以帮我拿过来吗?” 泥人从他手上被妺女接过:“我的手艺只能补到如此。” “已经很好了!”他连忙接话道,瞧着妺女捧着那泥人,不由地——也如平日时时不时的愣神般呆望着泥人,虽不明原因,可心中依旧一阵怜惜升起:“若是你不嫌弃,我可以为你再捏一个。” 妺女被唤回了神,倾身倒在他怀中:“不用了,我要两个作甚?” “那……我捏一个你,好吗?”公冶寂无环住她,有甜蜜的热意涌上心泉。 “你可真是……”妺女轻轻笑着,将泥人放在膝上,抬手抚着他的侧脸,“你这般的话,那我也捏一个你可好?” 有些调侃意味的话语让公冶寂无下意识地摇了摇头:“不……不用了。”他在这时便有些后悔了,可却还要强撑着与妺女对视,“我陪着你,你日日都能见到我的模样,何须泥人?” 那一瞬间——公冶寂无不知道自己是不是错觉,他只见妺女的神情好似有稍纵即逝的悲恸。可还来不及说什么,妺女便拥住了他,与他毫无阻隔地贴在一起:“好,寂无,我们日日都在一起。” ——他们像两头找到伴侣的孤兽,独居山野的妺女找到陪伴之人,而东拼西凑般的公冶寂无,也找到能视他做唯一的妺女。 他叹着,他喜着,他爱着,只希望妺女也如他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