IF篇14，他已经无法再回到您身边
大地在震荡。 宫殿内，正在装配武器的黑衣勇士背对sao动的牢笼，周身缠绕莹莹的蓝色光带，能够变形的金属顺应他的心意分成几块，离子炮归入后背枪筒，双枪旋转插进两胯腰带，长刀、匕首、暗器依次有序成为他的武装，最后，是左手中指上不变的戒指。 待准备完成，人类最后的希望转身走向城门，苍蓝双眼写满淡漠，踏入一成不变的黄昏。 空中隐约传来神秘的窃窃私语，真司望着天边犹豫的黑影，唇角讥讽勾起。 企图侵犯世界的东西并不是没有智慧，相反，最狡猾的怪物一直隐藏在秘境深处。它们忌惮又觊觎着落日之城，恐怕已经注意到监牢的狱卒所剩无几，所以蠢蠢欲动的想要撕碎一切了。 面前这些黑影，就是它们派出的魑魅魍魉。 不过，虽说只是第一批马前卒，可这些小兵们无一不来自真司去都没有去过的高级副本，换句话说，这些马前卒，可能全都比他强。 知道了这个，恐怕谁都会觉得靠近就是去送死吧？ ——在今天之前，真司也是这么想的。 “所以我才不想建立新的羁绊。” 高挑矫健的青年忽然开口，抬手冷淡地敲了敲耳缘。 “这下你满意了，‘人类救世’系统？” 【……本机只是不想看着宿主孤独的死去，想让您在最后也拥有‘希望’。】 固定在耳骨上的系统载体闪着蓝光，面对铺天盖地的敌人，以往温和含笑的男声似乎都变得沉静。 【数据表明，人类之间的「羁绊」，有几率创造奇迹。】 “奇迹……”青年轻笑一声，抬眼望着空中那片永恒的黄昏，“那种东西，怎么可能出现在我的生命里。” 小巧的载体晃了晃，像滴下了一滴晶莹的眼泪。 【可是，您不想再见到零先生了吗？】 “……” 真司缓缓闭眼，然后低下头，望向远处袭来的滚滚尘埃。 “你一个AI。” 他轻盈勾起唇角，放任自己如蝼蚁般淹没在山峦般的黑影里，目光如流水般温柔。 “倒是挺会给人类画饼啊。” · 浓重的冬日仿佛看不见尽头。 料峭寒风中，降谷零拎着购物袋快步走向车子，肩膀因寒冷而微微缩着，一头金发都稍显黯淡。 自从向真司袒露了真实身份后，感情愈发深厚的他们又陆陆续续的见了几次，但是当时间进入最寒冷的1月下旬，真司就毫无征兆的不再“出现”，截止到今天，他已经快一个月没有“回来”过。 漫长的一个月。 眼下有着黑眼圈的男人疲惫的闭了闭眼，再睁开时，一点晶亮的洁白便落在了他浅金的睫毛上，转瞬融化成冰凉的水滴。 降谷零愣了愣，摊开一只手望向天空，半晌之后，他忍不住惊喜地笑了，一溜小跑回到车内。 “一号！” 车门打开，留守的AI应声扭头，被金发深肤的男人生拉硬拽出去，紫灰色的眼睛闪闪发亮，“下雪了！你快录下来，等真司回来了给他看！” “雪？”「蓝橙酒」抬起头，望着自灰白天空缓缓飘落的雪花，慢慢点头，“嗯，我知道了。” 降谷零眼里带着眷恋的笑意看着它的侧脸，冷不丁接触到它空洞的眼神，唇边的笑不由得一僵。 他收敛了笑意，一言不发的转开视线，和数据支配着的空壳一起望向天空。 “……你会喜欢的吧？”过了一会儿，男人忽然呢喃起来，对那个自己坚信早晚有一天会回来的人说，“横滨有很温暖的海风，好像很少下雪。” 「蓝橙酒」闻言看向他：“横滨？” “嗯。那是你的故乡吧？”降谷零还看着天空。 “……为什么会知道？” “因为第一次……那个，结束之后。” 金发男人脸红了些，无辜可爱的下垂眼温柔弯起，“你不是特意去了横滨吗？虽然不是同一个世界，但判断出你是日本人还是很容易的。我想着……你来到类似的世界之后，第一个去的地方，一定是你的故乡。” “是吗。确实是这样。” 「蓝橙酒」面无表情地点了点头，之后就沉默下来，而降谷零也没有强行要求它说话。 事实上，自从降谷零和真司心意相通之后，「蓝橙酒」就彻底成了录影机一类的东西，不再强行在降谷零面前装成真司，大多数时候只是当个摄影和录音的工具人。 除非降谷零主动向它——或者真司提问：“说起来我一直想知道，你不是不会开车吗？还有点晕车？那你那天到底是怎么把我的车也一起弄到横滨去的？” 像这种情况，「蓝橙酒」对于不知道答案的问题会保持沉默，将问题交给总有一天会回来的真司解答，而对于知道答案的问题，则会直接回答： “因为玩家拥有cao纵金属与电磁的异能力，名为「铁磁的婚礼」。那个寒冷的晚上，玩家借着夜色cao纵了你的车，让它一路无人驾驶到了横滨，没有引起任何人的察觉。在那之后，玩家控制了酒店的电脑，篡改了住房信息，抱着你避开监控从窗户进了房间。” 确实好奇过真司是怎么带昏迷的自己开了房，调查过住房信息、监控和前台后却因为没人看到他俩出现而一直百思不得其解的降谷零：“……” 真是简单粗暴的方法的行事方法啊，真司。 男人唇边挑起忍俊不禁的弧度，随后问出了自己在意的另一个地方：“你为什么要叫真司……玩家？” “哦，这个啊。”涉及到老本行，这串暂时接管身体的数据开始飞速输出：“因为这个小世界是以黄油游戏的形式被系统推荐给玩家的。” 降谷零：“……黄油游戏？” “没错，因为离开副本后……你可以理解为工作告一段落后，玩家的精神会被敌人污染，虽然因为体质问题，玩家不会像其他勇士一样陷入疯狂，进而被敌人杀死，但正因为只有他坚持到了最后，成了人类最后的救世主，孤军奋战的他才会承担起一般人难以想象的疲劳和压力。” 降谷零呼吸一窒，眼神顿时隐藏在了刘海下，但版本很早、不算特别智能的AI完全没有注意到他的异常，继续喋喋不休的解说着： “玩家不吸烟不喝酒，唯一用来解压的方式便是性，而这个世界有很多像你这样的高质量人类，所以本游戏才会被系统推荐到玩家面前，被玩家选中。” 降谷零抿紧嘴唇，想起自己刚接到命令时听到的关于蓝橙酒和琴酒、莱伊的传闻，以及真司失控时的样子。 ……他那时该有多痛苦呢？现在又该有多孤独？ “哦对了，本游戏的初始身份其实有三种，分别是侦探、警察，以及玩家随机到的「蓝橙利口酒」。” 「蓝橙酒」指了下自己，一脸冷漠的直接说出了让沉浸于恍惚中的降谷零大惊失色的话： “按照游戏设定，「蓝橙利口酒」是黑衣组织boss乌丸莲耶最珍惜的永生实验体。为了让此身份合理，乌丸莲耶与琴酒这类可能威胁玩家安全的要素都被特殊道具篡改了认知，让‘喜欢zuoai的蓝橙酒可以随意潜规则组织成员’这一设定变得合理……” 降谷零：“……” 现在顾不上思念了，这破数据刚才可是一脸不在乎的说出了很了不得的话啊？！ “你先等等！” 机警的公安警察当机立断，把应声闭嘴的AI塞进车里，左右四周严实扫视了半天，才转回头压低声音严肃开口： “组织的boss是乌丸莲耶？是真的吗？” “是真的。”AI平静点头，“乌丸莲耶是这个世界的最大反派，本游戏绝大多数剧情线都涉及到了这一点。” 降谷零的脸色一时风云变幻，过了一会儿，才认真的低声说：“一号，你老实告诉我，既然我所在的世界都被你们制作成黄……那什么游戏了，那你是不是知道关于组织的一切？” “……有关这个问题。”「蓝橙酒」扭头看向他，苍蓝的眼睛里满是非人的冷感，“我的权限不够，恐怕需要更高等级的系统来为你解答。” 降谷零愣了愣，还没来得及反应，就看到「蓝橙酒」一直漠然的表情一变，再看过来的时候，便露出了温和的拟人神色。 “您好，零先生，勇士「真司」专属高级辅助系统为您服务。” · “以防万一，我先问一句。” 回到安全屋内，降谷零拿着打开的防窃听装置走回来，眼神复杂地注视着对面沙发上那个顶着自己恋人的脸，行为举止却像个英伦绅士一样的“系统”。 “你说你是真司的专属辅助，对吧？他在那边战斗着，你却到这里来，没关系吗？” “请不要担心，宿主现在正在休息。”系统温和有礼地回答。 “休息？”降谷零一愣，连忙追问：“那他为什么不回来？” 系统没有直接回答他，而是用那双看似眉眼弯弯，实则冰蓝眼瞳根本没有半点笑意的双眼静静地看着他，让降谷零心里忽然生出一股不安。 “……你为什么这么看着我？”男人放轻声音再次开口，听不出起伏的干涩语气让人弄不明白他是不是猜到了什么，“他为什么不回来？” “如果您想知道宿主目前的身体状况，本机可以为您解答。”系统像是在包容着他一样，安静片刻后忽然换了个话题。 ……为什么要这样？ 降谷零情不自禁地攥紧了拳头，张了张嘴似乎想要追问什么，但直到最后，他也只是哑然地沉默着，嘴唇慢慢抿起。 不知过了多久，他才意义不明地摇摇头，打开笔记本，低着头平静地说：“一号说关于黑衣组织的事需要你拿主意，所以，你能告诉我关于组织的情报吗？” “按理来说是不可以的，世界的主角毕竟还没有出现。”系统回答，“不过，作为宿主的专属辅助系统，看在询问者是您，以及您所处的世界是低位面世界的份上，本机可以稍微向您透露一些。” 降谷零抬眸看向它：“那……” “但在那之前，本机有一件无法理解的事想要得到解答。” 系统说着，人性化地蹙紧眉头。 “实不相瞒，之前，出于人道主义精神，和‘拯救人类’的终极目标，本机经过分析后，引导宿主结识了您，并擅自告知了您宿主所承担的使命，以及人类社会面临的命运，希望您能对宿主生出爱意，成为拴住宿主与人间的蛛丝。 “本机这样做，是希望宿主在人生最后的时间能过得开心，也希望宿主能因为那一丝微小的希望，尽力延续自己的生命，推迟世界毁灭的时间。 “但实际上……恕本机直言，凭借您在这个世界都名列前茅的智商，一定能推理出本机这样做的原因吧？” “……” 降谷零浅金色的睫毛微微颤抖。 他停顿了一会儿，才沙哑开口：“……因为你认为，末日已经是无法改变的定局，再过不久，世界就要迎来毁灭。” “正是如此。根据目前战况分析，想要扫除秘境内的所有神秘……也就是妄图侵蚀全人类社会的敌人，凭借宿主一个人的力量，其可能性无限趋近于零。” 系统用一成不变的温和嗓音陈述着，没有半点人类情绪的眼睛漠然地直视着对面的男人。 “所以，您现在还搜集黑衣组织的情报，又有什么意义呢？” 话音刚落，不大的客厅内顿时一静，直到被系统的声音再次打破沉默： “咦？”它的语气带上了拟人的疑惑，“‘你认为’？” “……因为他和我约定了。” 在它对面，金发深肤的卧底警察淡然开口，神色疲惫却无比坚毅。 “他答应会活着回来见我，他说了会为了我再去努力一把。 “所以，无论你的数据有多么精准，我都相信着他。” · 不通人性的系统安静下来。 “人类果然是最复杂的生物。” 过了几秒，它才用柔和的声音开口。 “会拥有‘相信’这种不可思议的情感，也会为了本机无法理解的理由选择撒谎。” “……撒谎？”降谷零一愣，指尖不知为何颤了颤，“什么意思？” “很抱歉在您面前展露了宿主评价本机的‘自作主张’的一面，但本机根据搜集的数据、宿主的性格、您与宿主的相处模式分析，认为这件事确实应该告诉您。” 系统在降谷零逐渐苍白的脸色中有条不紊地说着，脸上的笑容缓缓消失，做出了人性化的悲哀表情。 “您要知道，虽然宿主非常强大，是全人类勇士中最强大的一位，但他只有一个人。” 降谷零的呼吸本能变得急促，他情不自禁地死死攥紧手掌，听到那个熟悉又陌生的声音说： “因此，为了阻拦全部敌人，守护所有尚且和平的世界，宿主已经彻底深入秘境迷雾，再也不能回到落日之城。 “他已经……无法再回到您身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