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望着人潮人海,不禁捏了把汗。“去哪儿了?”“废物,追个孩子都追不到!”“别吵了,顺着血迹寻!”额头冷汗密密,少年倒吸一口冷气,连滚带爬翻墙进入一家华丽商铺的后院。他踉跄躺倒在虫声啭啭的草丛中,伤口越发刺痛,好似全身的血要流干。拽住大腿上扎到rou里的暗器,他紧咬牙关,使劲一扯。痛得想死,但坚决不能叫出声。暮色漆黑,月明星稀,耳畔传来临街热闹的阵阵嬉笑。他的世界,竟与别人的如此不同。一滴清泪划过少年的面庞,他无声呜咽着,静静感受体内的生命自一道道伤口一点一滴地流逝,再起不能。有人!听得有两人靠近,他瞪大双眸,不敢妄动。“佟六小姐,您瞧,这是咱们马老板最爱的花儿。”“真好看。”小女孩儿皱眉,忽拉小厮的袖子问:“小林子,好像有什么奇怪的味道……”“嗯?”闻言,小林子嗅了嗅,脸色大变,是血!“小林子,我好怕,我们快去告诉马叔叔……”“佟六小姐,佟六小姐!”望见两个惊慌跑进屋的身影,少年猛咳出一口血。此地不宜久留……他艰难起身,头晕眼花,似被万蚁啃食。咚!翻出玉满堂的墙根,少年落在一拉货的货车内,生生晕厥过去。他的梦,一片漆黑,仿佛被人从山崖推下,失重,翻转。沉重的黑暗好似有实体,压着他,扼住他,让他窒息。恍惚间,少年看见母后狰狞的面容,看见宫人冷漠的眼神,还看见杀手们要置他于死地的冷血。他的身边,没有温情。“殿下……殿下!”昭云嗡嗡的呼唤声灌入他的耳,白盏辛方睁开眼眸,得见微弱的灯光。环视四周,察觉自己正于一破败草庙内,再定睛往窗外一看,外野荒凉,他已远离喧嚣的京城。“昭云,我们如今身在何处。”“殿下,在京城城外东南一公里的废庙。”略微挪动几下,白盏辛忽瞪大双眸,直视身侧惨白的右手。麻木,毫无知觉。仿佛这只手,并不属于他。“昭云……”他打尽寒战,拼命坐起来,不顾身上的残伤纷纷裂开,慌张失措,“昭云!孤的右手怎么了?”“殿下……昭云罪该万死,是昭云来迟了……”昭云遑遑跪地,自责地以头抢地,“殿下失血过多,能抢救已是不易!”“无右手,怎能举剑?!”“请殿下治罪。”“……”“呵呵呵哈哈哈哈哈哈!”沉默须臾,白盏辛忽仰天大笑,怪诞而又悚人。狠狠捏住额头,由脑颅内传来的疼痛似要刺穿他的神经。治罪……治罪……无力躺倒,八岁的太子转过头,静静盯住佻挞的柴火,眼底渐失微光。活着,着实可笑。身为太子,竟可悲至极。“昭云,为什么?”他也想在河边泛舟,也想与爹娘吃螃蟹,也想赏花、赏灯。那一刻,八岁的孩子,失了最后一丝童真。他凝望那熠熠向上的烛火,发誓自己要像它一般,燎遍整个中原。右手虽尚能动,却无法再握起什么,任凭白盏辛如何努力,他都像一条蹩脚的、丑陋的无用装饰品。从头开始练习惯用左手,痛苦异常,更何况在逃离追杀的途中。他们一路穿越中原,去过北境、南疆,甚至回到舟山,均会被明威埋伏在五湖四海的眼线发觉,紧随不舍,甩不掉打不过,几次均差点在荒郊野岭被击毙。于生死的刀剑上行走,临深履薄,不能谋大计。一日日的逃亡,终有一天,会失足坠落无底的深渊,再无翻身的可能。有什么地方,是明威认为他绝不会涉足的?有什么事,是一个落魄太子就算是死,也不会做的?“昭云,”白盏辛立于山巅,眺望脚下的京城,眸中仅有仇恨、怒火,“你听说过,大隐隐于市么?”“殿下?”白盏辛勾唇,笑得惨厉:“听说,京城有一家皓玉象姑馆,很是有名。”身为皇室,他从不曾有尊严,不要也罢。只要能问鼎天下,他什么都能忍。毫无势力、毫无依傍,无地落脚的白盏辛,终于大明明昌七年,正式更名为环公子,与昭云踏入那肮脏不堪的地界。环公子之名,因其过人的姿色,于皓玉一炮打响,闻名而来者,趋之若鹜。十五岁的少年,于万般无奈下,提前“梳拢”。为了结交势力,为了不让人存疑,为了不引起上头的警惕,他身披铅华,在象姑馆的第二年,被逼侍奉了第一个女人。此后,还有第二个,第三个……更多的客人,是男人。达官贵人、奇异癖好者、富商红人,统统慕名而来。床笫之事,于白盏辛而言,从来都罪恶又令人作呕。他看尽了世人的贪婪苛刻,尝遍了肮脏的交易。少年的房间时时点着蜡烛,每一晚,他均在心头印刻每一个人的嘴脸,以身换取他们的信任,细细挑选每一个合作伙伴。以自己是东秦太子白盏辛的手下为媒,与值得一用的棋子共商大计。每一个无人的、门窗紧闭的白日,他总是饮酒以平心中的苦闷、悲怆,先哭后笑,悲极喜极。人生,他早就放弃了。他如今,唯有一个念头。他要登基御极,他要屠杀所有他记在心头的人。当下所有的一切,日后定要数倍奉还。谁能想到,那象姑馆于贵人们膝下承欢的,会是前东秦太子?谁能想到,那性格阴柔,满面妖冶,极尽讨好,右手连一杯茶都端不起来的可人儿,日后会踩着你的头爬上权利的顶峰,再回首屠你满门、诛你九族?这些年,白盏辛与燕家紧密通信,将京城一应情况告知。在象姑馆的日子,保得了命,赚得了权贵,却保不了尊严。也时常有财大气粗之人,要将白盏辛赎走,然他们若非没权没势的商人,便是没脑子的纨绔,家中朝堂之人,均为没用的废棋。走到这一步,京城的显贵中,来象姑馆的,已都是明威的人。只能利用,不得信任。昭云不敢多言,在他眼中,白盏辛已接近疯魔。他时常守在门外,凝视一进一出的各色人等,心头酸楚难当。命运的天秤,似乎从没往白盏辛一处倾斜过,要登顶权利的巅峰,难道必受此等常人无法忍受之苦么?那